绮雯绕到林婵院子来,抬手拍门,婆子见是她,连忙往院子里让。
一股子苦香味儿直往鼻息处乱窜,小眉在屋檐下炖药罐子,手里摇着蒲扇扇火,听得动静,朝她笑道:二姨娘来了。
绮雯不答,只扯起嘴角问:青樱在麽?
小眉回说:在的!就是病了,正歇息着。又道:我那还有一碟肉馅卷酥,现天渐凉,不经放,过半晌就凉透了,我稍后拿去厨房炸一炸,再给你端来。
劳你麻烦。绮雯客气一嘴子,脚步没停往房里去,打起帘子,见青樱倚在床上,腰下搭着条豆绿洒花锦被,脸色黄黄的,闻声朝她看来,抬手抚了抚鬓发:甚麽风把你吹来了?绮雯走到床沿蹲身坐了,替她掖掖被角,问道:小眉说你病了?青樱道:昨晚和秋桂在偏门说话,多站了一会儿,那是个风口,今早就腰酸背痛,四肢无力,想是受风了。绮雯道:请医家来诊过没?青樱点头:月楼请的,开了一副方子,说吃几次就好了。
绮雯问:月楼呢?方在院里没瞧见。青樱道:陪着夫人和老爷出府赴宴去了,今儿是七夕,你没陪少夫人去乞巧楼乞巧?
绮雯这才看见床旁几上摆着一尊小佛像,用红纱碧笼装着,有些恍然:那哪里是我这样身份能去的。
青樱叹息一声:倒不如当丫头了,去年乞巧时,穿针引线属你最灵活,还得了不少赏。
绮雯默了会儿,突然咬着牙问:秋桂找你说甚麽?青樱回道:能说甚麽呢,零零碎碎,鸡毛蒜皮的闲话罢了。怎麽了你?怨大仇深的样子。
绮雯便把事因来龙去脉小声述了一遍,不禁气得滚下泪来,撩起衣给她看,竟是碗口大的青紫,青樱唬了一跳:你才嫁他呢,怎就下手这麽重。
绮雯不停抽噎,恨恨地说:这算甚麽,我若不机灵些,此时怕是已撵出府发卖去。
青樱惊道:伴君如伴虎倒像形容你了。秋桂冬菊她们和我们在老太太那里时还情同姐妹,说话从来都是交心底子的,如今分开各伺其主,人走茶凉也罢,落井下石又为哪般。
还能为哪般!绮雯擦干眼泪,冷笑起来:小心眼子,禁不住坏人勾,见不得比她过的好。
青樱道:少夫人和嫣桔往时常来找夫人玩耍,笑嘻嘻地倒看不出九转曲肠,那日在老太太房里,她表现的忒大度,嘴里花好稻好的,却原来是这样的歹毒。
绮雯便把她们平日里故意使性弄气、对丫头轻骂重打的劣事说给她听。青樱叹道: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说来还是首辅大人府娇养的大家闺秀,在老太太夫人们面前兰质蕙心,体恤上下,却原来阳奉阴违。这样一比,倒是咱们夫人没甚坏心。又说:磋磨你一趟必有二趟,你谨言慎行,万事多思,勿要再中她们的奸计!
绮雯点点头:我晓得。但凡有恰当时机,我定也不让她们好过。
青樱咳了几声,咽着嗓道:你早些替旻少爷生个一男半女,有了子嗣加持,老太太还有大夫人就会替你作主,到那时没谁再敢欺负你。
绮雯轻轻地说:我对他心思已绝了。
青樱还想劝她,帘子在簇簇作响,俩人齐望去,小眉一手端药汤,一手端点心碟子走进来。
她俩不再多说,边吃边讲了些旁的闲话,忽听院子里有急促地脚步走动声,小眉道定是夫人回来,连忙起身咚咚跑了。
绮雯探头往窗外看,正见萧九爷横抱着夫人往房里走,他身型高大清梧,双臂结实有力,夫人发上的凤尾簪子一晃一晃、轻触着他的肩膀。
萧九爷忽然俯首亲吻了夫人一记,身影掩进了帘子后面。
绮雯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