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流云几朵,阳光一束,几个仆子坐在长板凳上谈东道西,望见福安拎个食盒子匆匆而来,其中个头目懒懒把脚一伸,语调儿阴阳怪气:安哥儿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福安道:从厨房来,给夫人送饭去!
那人朝另个名叫萧奎的仆子使眼色,萧奎站起身,走到跟前,满脸笑嘻嘻:安哥儿莫怪我哥几个无情,实是少夫人三令五申,恐你挟带甚麽欺君谋逆之物,需得严加防查,只能麻烦你揭开食盖来,给我瞅个仔细。头目叫嚣:与他多废话甚麽,你也太好性儿。
能有甚麽!福安含怒,揭开盒盖子,一碗石耳煨捶鸡,一碗拆骨野鸭,一碟蘑菇炒杂菜,还有一碗火腿白菜汤,及一大碗白饭、一碗燕窝粥,两个栗子泥馅的素月饼。这是哪里来?萧奎掏出月饼,在手里掂掂问。
福安抑忍答:在园里遇见萧远少爷,他言中秋临近,送给夫人尝尝味。
这话也不晓真不真?萧奎做沉思状,又道:待我问过萧远少爷,再还给你。福安回敬:勿用还,你自行处置罢!
萧奎把那一碗燕窝粥端出:这又是哪里来?可是偷的?福安冷笑欲骂,却听身后有人回答:是我送的。一同随望,却是萧旻的近身伺候萧乾。
萧乾笑着说:旻爷顾念叔侄之情,听闻小婶婶身子不适,特让我送来,怪我怠懒,直接给了福安算数,却惹出事端。从袖笼里取了一吊钱给那头目:日渐天凉,你们在此守着辛苦,拿去打酒吃!那头目这才道:若不是看你乖巧,今这事没完。萧奎放下燕窝粥,故意使力儿,洒了些出来。
福安何时受过此等冤气,抬起腿要踢他,被萧乾死命拉住。
林婵也坐在窗牖前晒日阳儿,把一切看得清楚,听月楼咬牙切齿地骂:都是一帮为虎作伥的坏家伙。她没有吭声儿,只把手在腹肚处揉抚着,感觉有些微地隆起,暗忖一旦显怀了恐是要糟,今儿不管福安有没有信讯带回,她都要随时候机会逃出去。
稍顷功夫,福安和萧乾一起进房来,林婵看向萧乾,笑问:你怎来了?
萧乾上前作揖见礼,取出封信儿捧上:这是旻爷给的,一定要夫人亲启。林婵踌躇着还是接过。
萧乾道不敢久待,匆匆地离开。
林婵拆了信细看毕,凝神会儿,再凑近烛火烧掉了。
月楼用银钗子把饭菜都戳了一遍,无甚异常,方拨了两碗饭。林婵吃着,拣了一只野鸭腿搁进月楼碗里,一面低声问福安:有消息麽?
福安悄悄说:有的,不过如今府里戒备森严,各道门都有人把守,若要进出需有主子给的事牌,实在难已混入,还需夫人想个办法,只要出去,必有人等候。
林婵默了会儿,面庞终是露出一丝喜意。
福安拎着食盒子从房里走出,把那碗燕窝粥重重一拐,稀稀汤汤流了一地,骂道:你们把它当成宝,夫人还不稀罕哩!又啐一口,扬长而去。
转首便传进徐巧珍的耳里,她冷笑一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人家可不悟爷你的心,又何必自作多情呢!萧旻正在灯下看书,懒得搭理,趿鞋下地,一径到了绮雯房里,给她白银二百两:夫人不允鸾姨娘在府里办丧礼,也不准入家祠,只命领回家去,父亲惧她父亲权势,不肯多管,我劝他顾念旧情,终是给了百两,再加我的,凑足这些,你偷偷给她娘老子,好生安葬去罢!
绮雯接过,触念生悲,流泪道:夫人忒般不近人情,若是我哪日死了,也没有娘老子收尸,怕是破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之地,任野狗啃骨食肉的命!
萧旻笑道:多想,不是还有我麽!绮雯没言语,把银子用绢帕k包起来,她深知爷的话岂能相信,心底把巧珍愈恨十分。
很快中秋即至,巧珍为突显才能,狠下心力布置一番,请族中男女老少来府中赏月。
她在花厅摆宴,宫灯红笼齐亮,焚香秉烛,映得满园亮如白昼,桌上摆满时令鲜果,各样月饼及香茶仙酒,蒸了大螃蟹,虽是宫中大丧不能搭台唱戏,却也命族中几个擅吹拉弹唱者应和几首,赏那圆月似盆,清辉如海。排场虽是给足,但老太太及大夫人不在,爷们自去外房吃酒作乐,几房奶奶与林婵往昔处的融洽,今见受巧珍这般磋磨,却敢怒不敢言,或推说身染疾病,或怯冷畏寒,或不惯见人,甚来没坐会儿就无了身影的,是以这月没赏半个时辰,人已走掉半数,留下的多是阿谀逢迎、或贪生怕死、或怀揣别样心思之辈,徐巧珍倒也无别扭之感,自成一派的安定神闲。
绮雯先还坐着听曲观月,后茶水吃多了,起身要如厕去,青樱欲随,却被嫣桔叫住:夫人觉得夜凉,你回房拿个毯子来。
绮雯便叫上碧云跟着,在园子里绕来绕去,走到芭蕉丛旁,假山石后小解,碧云待她站起系结裙带,也淅沥溺溲会儿,再站起理裤,忽然笑道:姨娘知道嫣桔那桩事麽?甚麽事?绮雯走上青石板路,仰脸看月,并不急着回去,碧云接着说:老爷要把她指配给萧二那个马夫。
绮雯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