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晞梧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抚上了女孩的发顶。女孩仰起头,拿一双发亮的杏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晞梧。她的眼角天然地微微下垂,与发红的眼圈一同,衬得这只毛茸茸的小兽更显无辜可怜。
——嗯,是一只正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将学姐吃干抹净的小恶魔。
* * *
那是农历三月底的一个雨天。孟晞梧早晨出门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尚在尽职尽责地照耀着焕发着热烈生机的大地,谁知到了中午,如墨的厚重云层便黑压压地铺满了天空。她仍旧陷在咖啡厅角落柔软的靠椅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午饭自然和往常一样,不用挪动位置就可以解决。孟晞梧点完餐食之后才意识到——自从兼职的女孩来了以后,这几天点餐和端盘子的活计总是被她热情地全盘接手。她甚至已经有些习惯在看菜单决定今天要吃什么这个世界难题的同时,偶尔状似不经意地瞥向女孩精致的侧脸和小巧的琼鼻,捕捉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诱人香气。
但她今天没有来店里——难怪一整个上午安静了许多。
雨滴开始从高空飘落,淅沥地掉在店门口向外伸出的遮阳篷上,形成贯穿整个下午的背景噪音。天色阴了下来,街边的灯光在雨里浸染出黄色的晕圈。
她还是没来。孟晞梧惊异于自己对女孩的关注,并隐隐觉出些许不妥。然而这不甚明晰的见色起意绝非人的意识所能自由控制。电脑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和注释逐渐变得使人烦躁,孟晞梧盯着电脑发起呆来,双眼失去了聚焦。
时间缓慢推移。孟晞梧终于遵从自己内心所想,站起身来向吧台走去。
店长耸了耸肩,说:“你问如初啊,那丫头今天早上打电话请假了,估计要过两天才来哩。”孟晞梧便也不好再问下去。
如初,那个女孩名字叫如初么?她在口腔里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听上去像未经世事的小兔子,她没来由地想到这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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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最后一点光也被夜夺走了。从店内向外看去,对面霓虹灯招牌模糊不清,周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孟晞梧早已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捧着一杯老板几分钟前做好的热美式,靠在软枕上美目微阖。
按理来说,几个小时之前她就应该回去了,趁着某个雨不太大的间隙;但她还是一直坐在角落,直到老板宣布今天的营业到此结束。
到底是在等什么呢?老板已经说了女孩今天不会来,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是在经历了怎样的交锋才选择了期盼那一丝微弱的可能呢?——而且,就算等到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连自己的想法都看不清,更遑论去探求他人的内心了。
孟晞梧撑起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尽管雨点落下的频率和速度并不轻柔,她的步子却比往常更轻更缓。积水不时溅到纯白的鞋面上,她转过街头的拐角,向校门的侧边走去。昏黄的灯光被晕染开来,校门口的一棵老树下,路灯在地上照出一个低矮的影子。
彼时已是晚上十点半,这样的天气里,绝大多数学生应该已经早早缩回了宿舍。是有人被雨困住了吗?孟晞梧向树下走去,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如果不是她能看到那人披散的发丝,恐怕会将那一团黑影误认为一条大型的宠物犬。
脚步声越来越近,地上蹲着的人抬起头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她的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她站起身,想向孟晞梧走去,却忽略了屈膝太久导致的腿麻,一时控制不好平衡,向前滑倒过去。
该死,如果自己弄得浑身泥水,恐怕就算是学姐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嫌弃吧。她好像有些轻微的洁癖呢。宋如初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原形毕露的小丑。
毕竟还是刚满十八岁的小孩。早先她使劲地揉搓眼眶装作哭过的样子,可现在她真的要委屈得哭出来了。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和湿冷并未到来。她跌进她并不宽阔但却无比温暖的怀里。她感受到孟晞梧的心跳和发香。数秒钟之内,时间趋于静止,她终于感受到这个在梦中觊觎了无数次的拥抱。宋如初从巨大的情绪起伏中清醒过来,悄悄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角。
应该不会被推开的吧。
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孟晞梧同样有些迷离和惊讶的目光。
“如初?”
* * *
自己的名字正从喜欢的人——或者见色起意的对象口中带着些许缱绻轻轻地被念出,这样的认知和感受让宋如初颤栗和兴奋。她下意识地往对方的怀中钻去,将脸埋进孟晞梧柔软的胸脯,闷闷地应了一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