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自中学起便得过不少男同学青眼的霍辰怡脑子里有根无形的弦震了一震,她感觉事情正要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有点吃惊和懊恼,迅速又环顾了四周,司机怎么还没到,要让霍大乾扣他薪水!
霍辰怡对于许万钧一直是尊重和感激的态度,大学和文学社她都才第一年,是大四生也是文学社社长的许万钧给过她不少指导和帮助。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心思,但很快发觉他对每一位社员,无论男女和年级,都一样的温和耐心、周到有礼,霍辰怡也就自然地将许万钧的言行理解为了好脾气好教养,没再多想,她并非自恋之人。
骤然面对此种情形,霍辰怡一是刚进燕大就接二连三冷漠拒绝了许多见色起意的男生,高岭之花的形象深入人心,霍家女儿的身份也逐渐为人所知,已经挺长时间没处理过当面告白的情况,有点不自在;二是着实没想到许万钧真有这个想法、不免吃惊和难以置信;三是潜意识里认为他和那些荷尔蒙作祟、见色起意而且还自恋自大的普通男同学不一样,她能觉出许万钧的克己复礼、温文尔雅都是发自内心,所以她不想用过于冰冷的言辞和态度中伤他。
许万钧说完在等她那句话之后,前后不过数秒,霍辰怡已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最后仓促决定还是别给他把话说出口的机会,以后他若想通了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
于是霍辰怡佯作不懂地应他:等我做什么?这周没有读书会呀。不过我以后应该都参加不了读书会了,学长你知道吧,我快要结婚了。
许万钧的笑容十分落寞,看得霍辰怡有点动容无关风月,只是这些年见了太多霍大乾各式各样含义丰富的笑、刘妈和佣人们恭敬又带着观察的笑,她会觉得这样出于真心的笑容很动人,即便是苦笑也动人。伴随苦笑的是他苦涩的声音:我知道,我正是因为此事来找你。
快别说了,霍辰怡忍不住想逃了。建立在家世或皮相之上的浅薄喜欢她尽可以横眉冷对,许万钧这个爱而不得的模样却实在让她手足无措。
也许是霍辰怡因为不知如何不着痕迹地揭过这个话题而感到焦急万分的纠结神情过于明显,也许是许万钧也知道木已成舟,自己无力改变事实,所以并没准备真的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尽量开朗地笑着,自己接了自己的茬:我今天回学校办理最后的手续,又因为此事想和你说一句恭喜,所以才特地等了一会儿。
霍辰怡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盯着自己的鞋面,想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一点整理表情的空间,声音因为垂着头而显得闷沉遥远:学长有心了,多谢。
她抬头,两个人的神色都已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此地仍然不宜久留。她又一次环视周围,对司机彻底失去了指望,想了下决定对许万钧撒个谎:我早上让司机帮我在旁边那条街上买点东西,现在应该已经买好了,我这就去找他了。学长再会。
许万钧看穿了她并不高明的借口,但也只好微笑着说:再会。
霍辰怡回以一笑之后转身,走出了几步又突然听到身后许万钧有些急促的声音:辰怡!
她脚步一滞,迟疑地回头,许万钧在原地并未追上来,只是像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和平似的,不知是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希望还是但求心死,问她:结婚可是你自愿的?
这个问题,霍辰怡甚至都不用思考,至少迄今为止,答案还是比较清晰的,当然,此情此景下,她也只能给出这个答案,她露出一个挺真实的笑容:当然。
不愿意去看许万钧最后的神情,霍辰怡答完话之后快走了几步。
在眼帘里蓦地映入一辆黑色别克汽车时,她的脚步再次生生止住,逐渐总结出个想法:今天的考试恐怕从她出了校门起才刚刚开始。
陆行舟又是自己开车,他将车停在了一个巧妙的位置,在校门口如非事先知道会很难发现,而他自己却可以透过树身与摊贩大大方方地看清整个校门口的景象。
霍辰怡走到了驾驶座的车窗边,露出惊喜的笑容惊是真的,喜是装的,陆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大约是她装得不太像,陆行舟脸上又是那种拿捏人的似笑非笑表情,你说呢?
霍辰怡拿出自己在父亲面前的乖巧劲儿,扬着声调说:那就有劳陆先生啦。然后轻快地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陆行舟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细瘦嫩白的两截小腿快活地搅动周身的空气,或许是因为不用上课,她今天没有穿制服,豆绿色的棉布旗袍让她在夏日里分外清新明艳。
陆行舟发动了汽车,出人意料地开向了校门口的方向,因为天气热,两侧的车窗都半敞着,车很近地路过了还站在原地的许万钧。霍辰怡没有侧头去看许万钧,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绵密的针、像灼烫的火、也像浸透了冰水的绳索。
她觉得身旁的男人有点幼稚。
后视镜逐渐吞噬了许万钧的身影,霍辰怡看一眼陆行舟,看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陆先生好兴致。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