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都是从生疏到熟稔,上次入秦宫时多少还有些不适,陌生的宫宇,杂乱的人群,不知所谓的容长宴饮,以及后来发生的,让梁鸢觉得不愉快的事情,都让她对这里的印象十分不好。可她出入世子府有一阵子,与秦地不少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了点头之交,原本陌生纷杂的脸如今都有了姓名,社交也就变得有意义了。
梁鸢是个不容置疑的美人儿,虽然锋芒毕露的艳丽很难让人心生好感,可当她穿着一袭海棠红的留仙裙,媚眼如钩,红唇烈烈,任谁也要从心地称赞一声。
一个庶出公子的洗尘宴,本不必如此声势浩大。可谁都知道顾泽回来是做什么的五年前,顾修死得不明白,他是最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不过结局显而易见,失败了。所谓虎毒不食子,即便是国君也无法对亲生孩子做出什么严苛的惩罚,只远远的将他发配边疆,只图个眼前清净。
顾泽就这样成了秦地最苦寒的韶关城城主。出乎意料的是,风霜苦难并没有磨去他的心性,短短五年,韶关城便在他的治理之下从一座破落的、饱受异族侵扰的苦难之地,变成了连接秦地与外邦最重要的经商纽带,繁华昌荣,每年上缴的税款数目惊人,早就弥补了他当年犯下的,本就不该成为错误的错。
这次他来,不仅带着丰厚的进献,还有毫不遮掩的蓬勃野心有消息传出,他要在宴上向王上提出接管荆地的要求。
霍星流是大病初愈,因为赴得是君王家宴,穿得不隆重也不随便,一身月白织金的大袍大衫,玉革博带,衬他本就清俊的容颜愈发出尘。偏那一双眼睛沉静温和,仿佛是一池看不穿的秋水,带着静默却摄人的力量。他个子高,身量健硕,气度雍容,即便这般随意的穿戴,还是让身旁矮了一截的明艳少女成了陪衬。
当然,是最绝配的点缀。
小侯爷大好了?
小侯爷
小侯爷!
许久不见,小侯爷
前来参加洗尘宴的都是君主近臣,与霍星流多少都有些交情。眼下他又关乎紧要,于是大家也就格外热情。
从前梁鸢是不在乎这些的。
可此时此刻,她却十分不甘。过来打招呼的人中不乏有趁着她时常出入世子府,费尽心机想要套近乎的熟脸,也曾和颜悦色的说笑过,可今天的眼光全在霍星流的身上,对她至多敷衍得夸上两句衣裙,一概而过。
就像天生失明的人对光明的渴望远没有后天失明的人强烈一样,原先她不把这里这里当做征程,自然云淡风轻,可一旦踏入了战场,成为无数厮杀的棋子之一,便无可避免地开始计较得失盈亏。
即便对方是最亲密的爱人。
这位便是窃脂姑娘罢?
一个朗朗的声音传过来。
梁鸢那点阴暗的小情愫被这声和悦的问好打散了,循着声音看过去,走过来的是个紫衣的年轻男子。
他个字不算高,但也不低,胜在身姿挺拔,五官清秀,手里拿着一把泥金扇,闲庭信步地走来,看似慵懒,眼神却十分强势,偏又是张十分显年轻的娃娃脸,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却出乎意料的不惹人讨厌。
淡淡比了比手,启唇轻笑:在下顾泽。
之后才调转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男人,星流兄,别来无恙。
霍星流冲他微微颔首,还好。作为洗尘宴的主角,他似乎出现得太早了。不过倒也符合他万事当先,争前恐后的急性子,你还真是没变。
星流兄倒是变了不少。顾泽夸张地啧了声,视线又落到梁鸢身上,刚回来,便听说过了。亏我还觉得你要孤独终老,结果你还先我一步。怎么说,我这次回来要呆上一阵子,可来得及吃酒?
少不了你的。霍星流不置可否,与他闲话了两句,见不远处脚步声纷杂,边冲他微微一点头,走了。
你们很熟?梁鸢这样问,不过很快就觉得这个问题太多余,酸溜溜的说,也是。没有你不熟的。
霍星流一头雾水,与她在安排好的桌前落座,轻拧了一把她的小脸,道:怎么了?顾泽和我不熟的,他是那个性格,与谁都亲亲热热。其实他也就比我小两个月罢了。
说着又觉得奇怪,不过,顾泽是男人啊。你你在想什么?并非是他大惊小怪,而是刚才梁鸢瘪着嘴,敛着眼的样子的确是在吃醋。
好烦啊。梁鸢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陆陆续续入座的宾客,刚想要抱怨,忽然发现有道鬼鬼祟祟的目光黏在霍星流身上。她用余光扫去,认出了那个小厮是常伴在三公子身旁的仆从,在世子府是打过照面。
她顿时改了主意,分不清是妒忌还是怒火,立刻在被觉察到之前换了副天真懵懂的表情,欲盖弥彰地掩着嘴,却没有降低音量的说起话来:这六公子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其他几位公子又不是毫无建树,怎地就觉得自己唾手可得了。
霍星流呼吸一窒。
看着面前的少女矫揉造作的掩着半张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