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了。
在很遥远的小时候,汤小年也总是这样,用小碗盛出食物,让汤君赫先填饱肚子。
对于汤君赫来说,和家有关的一切都和汤小年有关。
汤君赫觉得汤小年在那边应该过得挺好的。前一阵子她总是出现在她梦里,喋喋不休地嘱咐他各种事情,最近出现得少了,问他忙不忙,说工作重要,生活也重要,要劳逸结合,就像以前催他学习一阵就要起来走走一样。
汤君赫觉得下次在梦里见到汤小年时,一定要告诉她,杨煊特别好,杨煊的姥姥和姥爷也特别好,他又有家了,让她放心,不要再像以前那样Cao那么多心了。
假期很短,只能待两天就走,临走前杨煊的姥姥亲手包饺子,汤君赫总算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他打小就帮汤小年擀饺子皮,擀得得心应手,哄得姥姥很开心。
“相互照应着,”姥姥说,“这是老天带来的缘分,不容易的。”
汤君赫其实觉得有些愧疚,如果姥姥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不会这样对待自己了。但他又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如今他长大了,懂得人生在世有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杨煊假期额度透支,提前两天去警局报道。
汤君赫昨晚值大夜班,做了两台急诊,白天在家里补眠。睡到下午自然醒,他磨磨蹭蹭地起来,觉得有些饿,洗漱的时候,琢磨着晚上吃什么,觉得可以买点食材晚上回来煮面。
想着要买些鸡蛋回来,他忽然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他走丢了,杨煊把他找回来,为了哄他不哭,一口气煎了五个鸡蛋给他。想想便忍不住自顾自地笑起来。
时隔二十几年,小时候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几件跟杨煊有关的事情却还是记得很清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如今想来还是历历在目。
汤君赫洗漱完,穿好衣服,自作主张地去警局找杨煊。他想看看他哥哥工作时候的样子。
警局不允许随便出入,他站在门卫处给杨煊打电话,杨煊说好,马上过来接他。
一挂电话,却看见上次一起吃过饭的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人见到他愣了一下,随即记起来,说“你是……”
“杨煊的弟弟。”汤君赫接上话。
“哦对对,来找你哥啊……那我带你进不就行了?”那人挺热情地带他登记,“今天还见你哥来着。”
那人把他带进去,刚进大门拐进一侧的走廊,杨煊正从尽头的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长袖的衬衫常服,衬得肩宽腿长,袖口挽上去,露出流畅的小臂线条。他一边下楼梯,一边跟旁边的人说话。
正值黄昏,西下的日头明晃晃地照进楼梯上方的窗户,透亮得刺眼,笼在杨煊身上。起初因为光线太亮,汤君赫微微眯起眼睛,看不明晰杨煊脸上的表情,等到走紧一些,避开那道强光,他才看清杨煊也正看向他。
“煊哥,”带着汤君赫来的那人抬头说,“我把你弟弟带进来了,”又跟他旁边的人打了招呼,“吴组长。”
“传说中的杨煊的弟弟,”那人跟杨煊一起走过来,朝他伸出手,“汤医生是吧?听尤欣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吴卓。”
汤君赫跟他握手,他记得吴卓是C组组长,前一阵子张楷的案子发生时,他们在电话里联系过。
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杨煊下班前要换便装,便把他带到更衣室里。他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问汤君赫:“打车过来的?”
“嗯。”汤君赫叉开腿坐在方桌一角,微仰着头看他换衣服。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原本平整严肃的制服现在敞着襟,禁欲和随意混搭,在杨煊身上奇异地契合,“晚上想吃什么?”
汤君赫把衣服递给他,小声说:“哥,你这就叫衣冠不整。”
杨煊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衣冠不整,你说我啊?”
汤君赫顿时想到值班室发生的事情,有些面热,赶紧换了话题:“晚上我们煮面吃吧?”
“行。”杨煊换上自己的衣服。
下班便开车去了附近的家乐福,买了食材,拎着回家。
菜是汤君赫拿刀切的,面是杨煊下锅煮的,味道还行,能吃下去。第一次开火,要求不能太高,慢慢来吧,日子还长。
六月中旬燕青区的房子开盘,两人拿了房产证,去办落户手续,他们都不喜欢排队,所以一大早就开车赶过去。
各种资料准备了一摞,件件都是他们关系的证明。曾经失落的种种,如今都找了回来。
负责办手续的柜员接过那一摞资料,低头仔细翻看,合格的全都放在右手边。汤君赫就看着她右手边的位置渐渐摞高,人生二十多年来的回忆一瞬间chao水般地全都涌了上来。
记起小时候他磕破了额头,杨煊拉着他去医院,他傻愣愣地说,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记起那个乌云罩顶的黄昏,他拿着一把水果刀险些犯下人生大错,被及时赶来的杨煊拦下,从此两人的命运系上了一个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