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常轨道。
离毕业还剩一年,伊格不得不暂时放缓了其他娱乐活动。安德鲁在学校的篮球队里被专业人士看重挑走,要到别的城市去继续进修。分别时一米八九的大男孩在机场抱着伊格哇哇大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行了行了。”伊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是还要回来吗?”
“他们不让我带走我的游戏卡带!”安德鲁捶他肩膀泄愤,“我的漫画书!还有我的——”
伊格忍无可忍把他塞进了安检通道。
对安德鲁的挂念是真心的,繁忙也丝毫不作假。常年成绩名列前茅的他得到了众多老师的青睐,大学可选择的空间变得相当丰富。雷蒙德为他做了相当详尽的分析和调查,清晰列出了各个方向的优势劣势。虽然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无所不能,伊格每次还是会为他的神通广大而深感震撼。
他最终下了决定,目标是国内一座一线城市的顶尖学府。虽然名额稀少,但也不到遥不可及的程度。
“很勇敢。”当他向雷蒙德报告时,男人若有所思地夸赞道,“我相信你能做到。”
伊格点点头。他一直催促着自己尽快将那个疯狂的假期埋进记忆深处,全身心地投入到考试中。
应该是可以忘掉的。伊格想。除了几场情事以外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他可以把兰登只当成自己浏览过的无数色情明星之一,而网站上还有千千万万相似的替代品。
但继第无数次满身大汗从床上惊醒,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大口喘气后,伊格终于不得不直面问题。
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远离兰登。夏夜的雨像棵诱人的毒株紧紧缠在他心脏上往深处钻,它浑身的小刺将脆弱的保护层扎得鲜血横流。一味的逃避和自我遏制只会让妄想的荆棘疯长,唯有新生活的火焰才能将它烧得片甲不留。
而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广播的温柔女声在机场大厅内环绕播放,四处是滚轮摩擦地面的隆隆声音。来往行人如一个个浮点漠然地滚动在大理石地砖上,在未来的某天成为彼此似曾相识的模糊脸庞。
“祝你好运。”雷蒙德习惯性抬了下眼镜,“希望你喜欢你自己选择的未来。”
伊格低头想他该说些什么充满自信的话回应,告诉雷蒙德他会做得更好,但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多可笑,他努力的理由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而是要放弃些什么。于是目的达到了。他现在放弃了。放弃的事物就在离他不到一个胳膊远的地方。
伊格没有勇气抬头。也许兰登猜到了他故意报那么远的目的,也许没有。男人得知他要去外地读书的消息时的表情和过去的每天一样不咸不淡,以至于他开口问伊格具体是哪个学校时少年受宠若惊。
他如实回答,然而兰登只是眉头动了动,看起来不甚知情。
温柔冰冷的广播再次响起。一批人稀稀拉拉从公共长椅上站了起来,推推搡搡朝着通道挤去。
雷蒙德瞄了眼宽大的航班信息牌,“该出发了。”他向前一步,轻轻拥抱伊格。
伊格抬起胳膊,不太自在地回抱了一下。这对雷蒙德不是个稀有动作,小些时候雷蒙德经常这么鼓励他。然而现在他却浑身不自在。
因为有人的目光落在他俩身上。
雷蒙德松手退后,轻快得仿佛只是例行商务礼仪。伊格手搭上行李箱的拉杆。鼻尖忽然钻入很浅很浅的shi润气息。它在行人摩肩接踵的大厅里实在太渺小,以至于呼口气似乎都能吹散。然而伊格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太近了。
兰登身体可能比他还要僵硬。伊格从他手臂肌rou硌在自己身侧进退两难就能猜到。他手虚搭在自己身上将及未及,那甚至称不上是个拥抱,冷淡得似乎只是做出环绕的动作。但伊格还是将形式做到了最后。他单手环住兰登脖颈,手掌触到衣服下肌rou的轮廓和脊柱骨凸起,因为回避雷蒙德的视线低下头,不经意埋进男人颈侧。
荒唐的夜雨奔涌过薄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在深邃的松香中凝成静止的完美形态。
伊格指尖稍稍揪紧布料,又瞬间松开。毒藤的尖刺上顷刻似要开出一朵小花。然而兰登适时松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向安检口,刚才隐约的雨泪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再见。”
伊格深吸口气,独自向着狭小的入口走去,与蜂拥而至的行人一道,成为平面图上无数游离的浮点之一。
站在拥挤的人chao里排队,他仰起头,目光遥遥穿过机场大厅高处透明的玻璃墙。无云的晴天蔚蓝如一抹柔软绸缎。一架刚刚起飞的客机轰鸣着逐渐远去,洁白的羽翼最终成为小小的黑点没于虚无。
越过天际线,晴天正在等待他的到来。那里没有埋葬秘密的风雪,也没有冲毁心城的雨夜。
大学比伊格想的要更加危险。
以为自己逃脱了噩梦的伊格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雷蒙德的“希望”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追赶预期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