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至,谢夫人顺利诞下一女,名唤谢知婉,小字晚晚。
女儿长相随她,细眉圆脸,肤色白净,模样甚为讨喜。
谢夫人包着厚厚的头巾,看着乳娘喂过奶,对僵立在一旁的易星华道:你也抱抱她。
到底是孩子的生身父亲。
易星华战战兢兢地接过女婴,手脚慌得不知该往哪里放好。
晚晚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
他也快要哭出来,求助地看向谢夫人:这这可怎生是好?
谢夫人笑着摇头,将女儿搂进怀里,因着产后体虚,不多时便犯了困,阖目睡去。
易星华蹲踞在床边,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呼呼大睡的女婴,两只眼睛竟然不够使。
自这日起,他忙得如同陀螺。
白日里盯着厨娘炖补血养身的药膳,亲力亲为地照顾谢夫人,晚间与乳娘学习如何照顾婴儿,把屎把尿,毫无怨言。
俗话说:地里有苗不愁长。
眼看着晚晚一天天长大,转眼便到了学走路的时候。
易星华弯腰扯着一双小手,引着女童从花圃这头走到那头,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两行脚印,累得腰酸背疼,却不肯让仆从为他分忧解劳。
你也太惯着她。夜里,谢夫人见易星华还要逞强往她身上爬,实在看不过眼,抬手推了推他,晚晚如今也有十来斤重,日日只缠着要你抱,如此下去,怎么吃得消?
她喜欢亲近我这个舅舅,我欢喜还来不及,并不觉得辛苦。二人身份见不得光,为着掩人耳目,对外以姐弟相称,众人唤他舅老爷,晚晚则直接喊舅舅。
他确实疲累,便探手入她花穴,熟稔地拢捻撩拨,又取了根不大不小的玉势,浅浅送进去,咬着她耳朵道:且委屈夫人一晚,明日小生必将加倍偿还。
谢夫人失笑,放松身子享受他的周到服侍,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他光滑的脊背。
他于照顾晚晚这一事上委实无可挑剔,事无巨细,心思细腻,倒省了她许多心。
偶有闲暇时,易星华还是喜欢赌钱。
赌瘾戒不掉,出手却悭吝许多,只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下注。
昔日里奉承他的小厮下仆们见没有油水可捞,满心嫌弃,又不好违背主母命令,只得捏着鼻子陪他消遣。
说来也怪,走尽背时运的人,这会儿却柳暗花明,十赌九赢。
晚间,他收拾好满满一匣子的铜钱,只留下二十枚,余者拿到账房换成碎银,小心锁进柜子中。
这是做甚?谢夫人踱进房中,好奇问道。
易星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给晚晚攒嫁妆。
谢家金玉满堂,几个姐姐哥哥又对幼妹颇为娇宠,实在不愁嫁妆。
可无论如何,这是他做爹爹的一份心意。
谢夫人和气地笑了笑,坐在桌前拆看女婿寄来的家信,示意易星华准备笔墨纸砚。
周将军和大小姐在金陵可好?易星华与她闲话家常。
都好。谢夫人微微点头,看了半页纸,表情微妙,昱儿在金陵开了间赌坊。
妙啊,妙啊。听见有人将他的毕生梦想变作现实,易星华满目向往,遭谢夫人瞪了一眼,急忙改口,有辱斯文,有失体面!
谢夫人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这孩子素来喜欢胡闹,算了,由他去罢。
易星华眼尖,瞥见家信末尾写了几句话
晚晚虽好,母亲仍需一嫡子傍身,那易星华本就不中用,如今年岁渐长,想来容貌与体力皆不如旧时,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我另挑了几名干净听话的面首,不日给您送去。
他如遭雷击,眼前一片模糊,如雾里看花,耳朵也塞了棉花,听不清谢夫人说了些甚么。
谢夫人连唤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惨白着脸强颜欢笑:夫人有何吩咐?
替我倒杯茶来。谢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去运笔着墨,脸色怎么这般差?且去卧房休息会子,唤杏儿进来伺候罢。
夫人既用不着我,我走就是。心里藏着事,自然听甚么都觉得暗藏深意,易星华行尸走肉般出了门,坐在廊下发愣。
看见晚晚在乳娘的带领下向他走来,他鼻子一酸,冲过去抱住女儿,心道:这说不得是他们父女俩的最后一面。
行李收拾到一半,他到底不甘心,自厨下拎了坛好酒,去寻送信的小厮旺儿。
将人灌得烂醉如泥,他蹑手蹑脚翻出谢夫人的回信,在心里回忆着她的笔迹,打算伪造一封信笺,延捱自己的离府之日。
虽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能多陪母女俩一段时日,总是好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留在谢府的这三年,都是他赚来的。
若是没有这段机缘,他或是教追债之人断手断脚,变作乱葬岗中的孤魂野鬼,或是被脑满肠肥的恩客肆意玩弄,沦为没有尊严的禁脔,总不可能像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