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和江北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们在课堂是秉持着如常的师生关系,可是私下里,人迹罕至出,他们都会温柔的凝望着对方,那种情愫,难以言喻。
夏暖的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势力,在看到夏暖康复之后又开始张罗着要给夏暖找个婆家。夏暖明白妈妈的意思,无非就是给自己的弟弟们赚一点嫁妆,她的身体不好,趁着还没死,把最后那点价值尽早发挥出来比较好。夏暖的姑姑听说这件事极为气愤,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姑姑,就算她赞助了夏暖的学费,夏暖还是不属于她。她只能安慰着夏暖,说不准熬到毕业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夏暖想告诉姑姑,她现在已经不在惧怕父母对他的压榨,因为她有可以依靠的力量。
这个力量就是江北。
然而,她所不知道,或者说无法预测的是,这个力量能否依靠,又可以依靠多久?
江北在家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早出晚归,大部分的时间都宁愿躲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或者备课,如果夏暖有时间他就和夏暖在一起,他们的言辞交流并不多,夏暖是温婉的性子,自己也不爱多言,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坐在一处,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而其他时候,他就会和金晥如或者官祺一起聊聊时事。时局太乱,他也开始寻求后路了。而官祺和金晥如则要誓死守在这片土地上。
江北沉默了片刻,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官祺怒道:就怕到时候,留得青山在,已经没柴烧了!
那是第一次不欢而散。
官祺不知道为什么,江北的面目愈发沉郁和模糊,这个人已经渐渐失去了少年的棱角,他身上环绕的是冷漠与自私,还有不可言喻的黑暗。
这天他难得提前回家了一趟,不期然地,居然遇到了刚刚回来的父亲。江父并不喜欢江北,当然小时候他也疼爱这个长子,但是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个孩子与他并不像,他过于沉郁,让人猜不透,也没有丝毫身为长子的担当。江父对他的期望渐渐落空。再加上江北常年在外,两人的关系愈发疏远。
江北恭敬地见过父亲:爹今天才回来?
江父出了趟远门做生意,现下刚回来还有几分疲惫和倦意,他定睛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自己不待见的长子,声音瞬间更多了几分不耐烦:有事明天再说,我今天要早早歇着。
江北微微扬了一下唇角,什么都没说。他望着父亲在夜色中走向姨太太的房间,隐隐听得见姨太太的吴侬软语以及父亲有些荒淫的言辞。
江北觉得有些恶心,悄然离开,他不禁想起了如合欢花一般的夏暖,温婉羞涩,那是纯净无暇的鲜活女子。他可以掌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如同提线木偶。
思及此,便忽然在记忆深处挖掘出陈秋意的一丝一毫,似乎也是这样,天真的年纪,梳着两条大辫子,坐在矮墙上听着他诉说未来的梦想。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其实并不在意陈秋意是否真情实意的爱过自己,他在意的是陈秋意的背叛。那种滋味,每每想来,都如同深夜里有人在鞭笞自己的心脏,滴下腥红的血。
他是一个阴暗的人。
无人知晓。
艳阳天,江北本来说好了要带着夏暖去听出戏,可是在那间寥落的茶馆里,他遇到了陈秋意。人都是有心灵感应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从前去过的茶馆,又是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提前起了个大早绕了远道去喝口茶。
然后,他坐下,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回眸,陈秋意穿着时下流行的旗袍,唇边挂着有几丝媚然的笑意冲他挥了挥手。
江北晃了晃神,讪讪点了下头。陈秋意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语调轻快地问候着:真是巧啊,我今天刚在这里坐了会儿就看到你了。怎么,你也没事出来喝茶听说书的?
路过,有些渴了,就进来了。
陈秋意身后的丫鬟给她拉开座位,又给她沏茶,殷勤忙活。她却是享受惯了的,但也没有作威作福,丫鬟们和她还算亲近,见她有客人在就退到不远处等候着。陈秋意笑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北道:约了人一起去听戏。还早。
哟,是谁啊?官祺吗?
江北摇头:我女朋友。
陈秋意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很快就恢复自然:那就好啊。是哪家的闺秀?
普通人。江北不想多多说起夏暖,剥了一颗花生抛到嘴中咬了几下,却没什么滋味儿,鬼使神差地吐出几个字,但是很清白的姑娘。
陈秋意笑笑,眼底皆是几分自嘲:你这是讽刺我呢?
不是。
谁不是清清白白的做人呢?我给人做了姨太太就是脏了?陈秋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手指微微蜷起,似是有些用力,指关节看得到青色的血管,跟着一个男人我总要图点什么,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我就知道我要去找别人。
你应该提前和我说的。江北淡淡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