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的声音恐怕只有迪米乌哥斯才能听清。读懂了气氛的恶魔顺从地被主人拖进了门。
又是“咔啦”一声,门被牢牢的锁上了。
安兹把脸埋进守护者的胸口深深地吸气,接着又吐出满足的气息。
比起贯彻全身的幻痛,支配者的威严之类的事情简直不堪一提。
安兹将自己的手臂贴在迪米乌哥斯炽热的身体上,好像要凭借热量而将渐渐破碎的四肢黏合起来。
“安兹大人……”
守护者小声地叫着。在阵阵耳鸣中,这样甜美的声音亦已失真。
被自己无情的侵犯了的迪米乌哥斯是多么无辜啊,可是,可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大脑一片混乱的安兹抬起头看向迪米乌哥斯。那张端正的脸庞上是一副湿漉漉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能感受到吗?”
安兹抓着迪米乌哥斯的衣服问道。
守护者茫然的表情让安兹害怕起来。
“快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里!就在你面前!”
死之统治者怒吼道。
“是,安兹大人,您就在这里——”
“但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好痛。”
安兹摸着自己的肩膀,手臂和胸口。
从梦境中醒来的那一刻起,全身上下就没有停止过那种绵绵不绝的疼痛。
那是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钻入皮肤,渐渐入侵的身体内部的锐利的痛楚。骨骼和肌肉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扁,接着被剖开,手臂就像是被种植了荆棘那样沉重得抬不起来。从腰部向下的部位也有那种支离破碎的幻觉,明明已经康复的身体却好像还在重复着被魔兽撕裂的行为。
可是从外表看上去自己明明安然无恙。这种割裂感让安兹更加恐惧。
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好像这一切都是幻觉。
难道说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吗,得救了,被抱紧了,还有现在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弥留之际的梦,实际上自己还是没能逃脱,正在被一口一口的吃掉吗。
要被抓走了。鹰隼的爪子好像已经勾住了自己的脊背,很快就要连着骨头和内脏一起四分五裂了——
安兹抓紧了守护者的背。
只有在这个人身上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脸是证明他依旧活着的唯一证据。
被痛苦一层层剥开了伪装的外壳,赤裸裸地暴露在恶魔面前的铃木悟,只是一个既没有深远的睿智,也没有强大的武力的脆弱人类。
这样和迪米乌哥斯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支配者,会不会让他失望,接着被抛弃呢?
如果迪米乌哥斯现在丢下他转身离开,那么铃木悟就再也无法站起来。
“……迪米乌哥斯……”
快来保护我。
好疼。
全身上下都好疼。
要被撕开了。
眼神失焦的主人语无伦次地对着自己说话,抽噎着形容着身上的痛苦。
主人沉浸在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之中。残缺的治愈魔法和特殊技能扭曲在一起,蹂躏着主人本就脆弱的身躯。这种大脑中的幻觉不能用简单的治疗魔法治愈,贸然使用技能很有可能只会进一步加重主人的幻觉痛。
但是,主人已经如此恳求了,作为守护者的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承受痛苦呢?
巨大的黑色翅膀将铃木悟包裹起来。纳萨力克的绝对支配者挂在恶魔的身上战栗着吐气。
迪米乌哥斯抱着主人,轻轻地用爪子顺着主人柔顺的头发一路滑下,慢慢地从后颈摸到脊背。被尖锐的爪子碰到身体之时,安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点点泪水溅到了迪米乌哥斯的脖子上。但是渐渐的,不安的主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感到自己正被保护着,身后没有任何危险。铃木悟轻轻地转头,除了迪米乌哥斯之外他看不到任何东西——这种彻底地被庇护感才让无上至尊感到安心。来自忠诚的部下的温度沿着幻觉中的裂缝一点一点地渗入身体,带来了填补空洞的异样快感。
被咬碎的手正在愈合。缺失的血和肉都被恶魔所填补。从腰部以下传来了美妙的固定感,爪子,翅膀,手臂,还有尾巴。躲藏在守护者用身体组成的壁垒中的安兹闭上了眼睛。黑暗的视野中,那些乱糟糟的生长着的白色裂缝也在一点点地消失。
即使疼痛依旧在蔓延,但至少自己不会被带走,不会被抛入孤立无援的黑暗。这样的安心感就足以支撑铃木悟忍耐下去。
但是,游离在崩坏边缘的预感并没有消失。即使被守护者禁锢在这里,灵魂好像依旧有可能飘走。
因此,现在的呵护还不够。铃木悟需要更多的,更加直接的触碰。
“……谢谢你,迪米乌哥斯。但是……我的痛苦并没有解除。”
安兹费力地抬起手,因为幻觉而痛的蜷曲的手指轻轻地勾着守护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