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迫切地想要写点什么。
或许这是源自意识深处的表达欲望在垂死挣扎或回光返照的突然到访。
车祸发生之后,我的生活陷入了无边空虚中的混乱状态,像混沌,一团乱麻。我好像突然从一个熟悉的虚假世界中,由于一个奇妙的契机,我的意识变成意识流被这个世界以外的某些信息污染,灵魂体验着上帝一般的视角,对我眼中的景象不再感到熟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怖的看透了假相的舒畅感。
我渺小的智慧和人类渺小的智慧结晶,数学,推理,并不能帮我找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我之所以想要追根究底,是因为这样一种极其类同的情景:当一个人被邪恶的心理医生催眠自杀,他醒来后,催眠种下的潜意识和求生本能产生了剧烈的对抗,最终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超越,用信念和意志战胜了本能。
他成功自杀身亡。
那么这个医生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属于什么罪?
如果回答者是一个法学生,他可能会给出这样的回答“首先,人的生命权是不能自愿放弃的...”
是的,是的,不需要再说更多了。
就是这个问题。
自愿,一种多么局限,被环境影响,有限智慧而无限愚蠢的心理活动。
因此我把我的心理活动写下来,以期在环境变化后,能回来阅读分析这些文字,从中窥取出是什么污染了我的自愿。
已经写了很多了,要从混乱的思维中提取出清晰的句子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混乱并不是一种低级的混乱,而是一种博大,广袤以至于丰富到盘根错节的混乱......
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
接下来护工要推我去楼下逛两圈,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再续上后面的内容。
这个年轻人曾小心翼翼地将身体贴在墙上,好让我的轮椅能在并不算太狭窄的过道里通过。
我记得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兔子,在他转过身去之后就看不见了。
这些记忆和情绪片段从林别喻脑子里一闪而过,护工推着轮椅突然停下,林别喻便没有收回投向面前的年轻人的目光。
“喻哥,我来接你回家。”年轻人说。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林别喻愣了一下,手放在膝盖上,下意识地握在一起。
昨天医生来通知他,他的家人准备今天接他出院,并要求他必须回老家先休养几年。
林别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了一下。从他在医院里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醒来,脑子里关于记忆的部分也是一片空茫,他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在单人病房里住了十几天,每天进他房间来的只有查房的医生,换药的护士和总是沉默地帮他翻身擦身,推他下楼散步的护工,护士所说的已经帮他交费的家人却一个也没见过。
他甚至记不得家人长什么样子。
或许他并不把他们当重要的人看,就像他们也回报以同样的方法来对待他,把经受了车祸,下半身截肢,记忆散落,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的层面来说都足够凄惨的他独自丢在医院里,吝啬甚至刻意地从不给予一点温情的关怀或探望。但也正要感谢他们的不闻不问,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失忆,以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源源不断地给医院交费,林别喻因此不急着早日重拾记忆恢复社会生活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这人是他的家人吗?林别喻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没看出多少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如果说病房卫生间里苍白灯光笼罩的镜中的自己是一株娇弱的兰花般的病美人,面前年轻人浓眉大眼,微微麦色的健康皮肤和微微鼓起得恰到好处的肌rou线条倒像是一只棕色的短毛兔,怎么看也没有和自己相连的基因血脉。
最该是他的家人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呢?
年轻人呆呆地看着林别喻,过了好一会才说:“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不记得?林别喻无法克制自己的脑子。
年轻人那天转过身去他就听到了压抑着抽泣的声音,如果能看见他的眼睛一定会是红红的,走道里苍白的灯光让他的皮肤也变得苍白灰暗。这时候他是小白兔了。这个念头在林别喻脑子里突然地浮现,使得应该问的话怎么也想不出来,年轻人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委屈,林别喻甚至看见了他眼睛里冒出莹润的水光。鬼使神差地,林别喻说:“我记得你,你是小兔子。”
小兔子,多么亲昵可爱的称呼。
棕色黑眼的、白色红眼的小兔子在林别喻脑子里跳来跳去,成群结队地,黑亮的眼睛凝视他,柔滑的皮毛在眼前闪烁。
年轻人慢慢蹲下来,林别喻不得不低头去看他,他靠在轮椅旁边,抓着轮椅一侧扶手,林别喻听到了颤抖的呼吸声。
“家里让我带你回老家。”再站起来的时候,年轻人恢复了刚毅的面孔,好像刚刚的举动不过是两个人同时坠入了一场幻觉。
“不要再叫小兔子了,我都已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