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禾掛著淚,拖著步,回了伯娘房裡。
伯娘沉沉睡著,早沒有人幫得了她。
她喝了點水,趴伏在床,還心有餘悸,只覺身子一片虛浮。
她楞楞自衣下取出了一個繫在頸上的項鍊,上頭綁了個小貝殼。
「小海螺,難道我不該幫無垠麼。」她雖然獨立堅強,也只不過是個女孩,讓人欺凌得狠了,也不禁迷惘。
她哭得沉,不一會兒,便昏昏睡去。
一雙微涼的手,輕撫著她的睡臉。男神滄浪,靜靜坐在她身旁。
她早不記得上輩子的事,對他而言,卻也不過幾日。
聽她遇上了無垠,他抽了空來看她。
他們的上一世,因星魁無垠結識,卻也因他結束。當時他在凡界,還是月盟蘭臺城的堂主洛青。她,是他的妻。
若非不得已,他絕不會讓她,再踏入那莫洹的領地,青川。
「爹爹,我們要去哪兒玩?泠兒腿痠了,歇歇行不行?」
三歲的女孩兩團小髮髻分束在兩側,一雙眼兒剔透,晶亮亮的轉啊轉四處眺望滿山林木。
爹娘說,這大山的盡頭,有海。她從沒見過。原還有些興致,但這也步行了好一陣,什麼海,連條溪也沒見著。
「泠兒乖,我們還得趕路,腿痠了,爹爹揹妳。」說著,他一把將泠兒揹上了肩。
泠兒依在他背上,小小肉肉的胳臂繫了條玄綠色的細繩環,綴了兩片小金魚。她圈在洛青頸上,百無聊賴地踢晃著腿。她知道爹娘急著找哥哥,娘那眼睛,哭得通紅,她雖見不著海,不敢哭,也不敢鬧。
星寧夕隨令山走在前頭,原先的侍衛長,讓莫洹升了職,掌封地千韌谷。
畢竟放行月盟堂主入了谷,令山帶他們曲曲繞繞,就連善認路的馬兒也不讓進。雖說自莫洹接領青川,兩地的緊張和緩了不少,然兩地終究還是沒什麼交誼。
青川山系,還是如昔蒼綠蓊鬱,撲朔神秘。
他們的心,亦如往昔憂沉。
這谷地刺扎在她心裡的過往,令她半句不想開口。他想她大約開始後悔自己原諒了他,甚且心軟,答應同他回烏爾。
自星寧夕在地界內生下了那對孿生兄妺,他便拿孩子勸著,道他們無辜,總不好隨著爹娘餐風露宿,孩子得學習,也要玩伴兒。兩個孩子滿了周歲,她再懷了他的孩子,實也有些忙不過來。終究,還是同他回了蘭臺。
那年,小兄妹滿三週年,弟弟飛兒也要過周歲,他問她,願不願意同他下烏爾,讓辰老見見兒孫。他一向不要求她,只這日子特別,他仍是問了問。
婚後四年,自昔日一把火夾往她臉烙下去,她再也沒見過辰家兩老。她很是不願,卻又不好拒絕。
在烏爾辰家,飛兒讓人抱了滿懷,這婆婆祈安的眼,從也沒正眼瞧過她與兄妹。哥哥小狼一雙瞳兒黑漆,不過個小娃兒已顯得又沉又鬱,像莫洹,又有些像巖靖峰。
他試著對小狼一視同仁,那不自禁的疏離,卻是他跨不過的坎兒。
「谷主不在,我也幫不了妳。」令山身著玄綠衣袍坐在大殿上,他一雙眼望著星寧夕,清清冷冷。
他道金軒在青川以東起亂,莫洹出了南海,鎮著屢次想入侵海域的金軒魔族。莫芙柔嫁至了臨谷,他能替她傳個話,只有些緩不濟急。
「不在。」這谷地令她痛恨,令山那雙眼她幾乎難以直視,但莫洹是她最後的希望。
趁著星寧夕餵飛兒喝奶,泠兒與小狼讓辰家老僕帶去了荒山遊玩。
鎮日不見兄妹倆,她心頭著慌,頻頻要他尋人。他和辰昕同幾位首長議事在大堂,只要她別多想。
然而,自早一左一右讓人拎了去的一雙孩子,回頭只剩泠兒。
他騰起大怒,下人跪了滿地,頻頻磕頭,只道小狼調皮,逕自奔得急,一眨眼功夫便不見蹤影。
星寧夕聽著,眼神冰冷,冷得好似再無知覺。
三歲孩兒,能跑得多急。
星寧夕翻遍了山,找遍了林,尋不見半個影子。若是辰家有心,又打何處去找。辰老卻揚著劍發了誓,他們辰家,絕沒有對不起那孩子。祈安那雙眼閃爍,是是非非,只她自己曉得。
她一點不想再同他們爭論,只盼還能找回她的孩子。
「別急我們再找找。」握著她冰冷的手,他的難受實不比她少。那孩子,他視如己出,看了三年。人不見了,他也著急。
她走投無路再顧不得他,直說要見莫洹,請青川仙靈幫忙。
他二話不說,便陪她進青川。
他知她難受,想安慰她,她卻再不同他說話。
聽聞莫洹不在,她身子抖著,幾乎不能自持。
「還是不如谷主領路,帶我見那酒仙花樹。」這兄妹說來是祂所賜予,她卻丟了人,求見祂不知是福是禍,她想尋那挺有人情味的槐樹仙,令山卻不知道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