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步上山徑,走了好一陣,終於停在浩蕩的朱門前。
幾個男僕,熟門熟路得接了她東西,只道辰夫人在堂,讓開了門。
「呦,阿禾來了。」
他們才進大門,沿徑走近堂主府邸,卻聽得一聲高呼。
幾名青年男子院內對練著劍,見了夏怡禾,一人使劍挑了件披掛在旁的外衣,直往她拋來,笑道:「洛翎飛,你的外袍也飛了!」
「山城安!」那顯然叫洛翎飛的青年慍怒,低吼了一聲。
衣袍落在夏怡禾腳前,無垠忍不住好奇的瞧了她一眼。
她倒喜歡過那洛翎飛,還曾送他一朵白棠花,人家卻不領情。
夏怡禾垂下眼,正猶豫要不要伸手撿那衣袍,她從前那心意天真,如今早也明白,她不過是個農家姑娘,喜歡人家少爺,只叫自己丟臉。
洛翎飛並不來撿,反倒另一男子幾步上來,抄過了衣, 斜瞪了她一眼:「別泥髒他衣服。」他拍了拍衣,又道:「夫人等你一陣了。快走吧。」
她垂著的眼,倏然轉了圈眼淚,頭遮掩似得低了低,應了聲,連忙起腳要行。
「辰颺,何不讓她撿。」那叫山城安的男子側頭嚷著,甚覺無趣。
「洛阿飛,斬桃花就乾脆點。」那叫辰颺的男子回身而走,淡淡飄了句。
她白白淨淨的手,指甲修得齊,半點泥也沒有,難道還比他這月盟的地髒了?
瞧那山城安輕佻,辰颺自大,洛翎飛冷傲,無垠有些不平,不知何起的血氣,他一躍身,自辰颺手上抄過了衣。
辰颺一楞,起了怒氣,回身起掌打向他:「你是誰?不知道這是誰家麼?」
無垠對著他掌式,半分不退讓。一帶内勁綿長厚實,如夜似河,沉沉壓著辰颺走飄逸輕靈的掌路。
辰颺皺起了眉,只覺這內功,高自己不少,半點不似他這年紀能有的水平。
「無垠,住手!」夏怡禾驚慌地喊了聲。
後頭洛翎飛見辰颺竟打無垠不下,躍上來,連遞了一路掌式,出手較辰颺淩厲了些。他下盤沉穩,劈掌精銳,既靈動又貫著厚勁,在三人中,武行明顯最好。
無垠氣帶如泥般緩滯,如枝藤錯織,出招不若洛翎飛疾凌,密密實實,天羅地網似的應他百招,洛翎飛劈是劈著,力勁盡讓無垠消了大半。
無垠瞧著他掌路,抓了破綻,本想一躍如樹拔地起,狠勾洛翎飛一拳。聽見夏怡禾喊聲,頓發覺自己這不愛惹禍的性子,竟踩著人家地盤挑事,恐怕要連累她。
收斂了怒氣,他硬是緩了攻勢,卻還有些不甘,身子一晃,連閃過洛翎飛和辰颺左右應合打來的一連串綿延似雲的掌襲,將那外袍掛回了架上。
「好!」後頭堂階上踏下了一清瘦的中年男人。幾名青年一揖,有的喊爹,有的喊叔父。
「辰颺,你要接這堂,不能只靠張嘴。」月盟烏爾堂主辰昕,掃了遍三人,沉聲責了句。
辰颺一揖,有些不平,輸了是事實,但就連洛翎飛也攔他不下,明明是這人不平常。
夏怡禾幾步奔上,怨了無垠一眼,膝一彎要跪,道:「堂主,是阿禾不好。」
「站著說話,阿禾。」辰昕一雙眼定在無垠身上,問夏怡禾道:「你哪裡找來的幫手?這小子身手不凡。」
辰颺,是他的大兒子,幾個孩子之中,也最像他,縝密多謀,預備接下烏爾堂主。那洛翎飛,是洛青與星寧夕留下的兒子,自小養在他們家,天資極佳又肯上進,論謀略論武行,比之當年的洛青,還要出色。雖說讓老夫人祈安寵得狂傲了些,終究掩不住光芒,年紀輕輕,已領了少將,日後,當領軍接兵事總長。若非他年紀較前盟主秦瀟家的孩子小上不少,甚至還考慮讓他領銜月盟。另一青年山城安,則是當今蘭臺堂主山藤家的長子。兩家熟絡,孩子同往昔一般來去在蘭臺及烏爾間。
「我只知道,他叫無垠。」夏怡禾也不知道這無垠身手如此了得,月盟幾位少主打他不下。「無垠?」這稱呼沒頭沒腦,稱不上姓名。辰昕忖著他身手,問道:「你和岱山暮家有關係,還是青川昭家人?」
那面容,雖在外混得野了些,竟幾分像從前的星寧夕,相貌端正,只一雙細長黑沉的眼與她杏眼不同,似巖靖峰,又似莫洹。
辰昕本還笑著的臉,倏然顯得嚴肅,又問道:「你今年幾歲?爹娘是誰?」
岱山暮家?無垠想了想,他不知道什麼岱山暮家,只知他那算做爹的確實姓暮,但他和暮允雖一起生活,卻也不是血親。
無垠輕搖了頭,應道:「我不知道爹娘是誰,讓大山裡的俠客收養。今年十九。」
辰昕聽著,微皺起了眉。他沒爹沒娘,年紀算來相符。
這無垠同夏怡禾站在一塊兒,倒讓他想起了些過往。
「怎麼了?阿禾不是到了麼?」後邊兒一女人走了出來。
「暮櫻,你瞧這少年。」辰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