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七睡得很沉,直到南谅将他抱到床上也没醒。
南谅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给他拉上,刚到脖子处祁七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头往被子里缩,整个人都缩了进去,留了个小后脑勺露在外面。
南谅怕他憋着,把被子拉下来给他掖到脖子处,祁七又拱脑袋往下面钻,就好像在被子里藏了什么小玩具的孩子一样。
南谅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掀开了被子。
里面当然没有什么玩具,只有祁七像虾米一样蜷着的身子。
这是个极其防御的姿势,就像是在母亲体内的胎儿一般,只能用自己相对更为坚硬的脊背来保护自己,两只手虚握成拳,手心向着脸,呼吸均匀且浅慢,尽其所能来减少肢体的露出。
他突然想起祁七擅自出院那天,他发现给祁七买的所有东西纹丝不动地排放在床头,房间里竟然和住院前别无二致,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他照着许腾给他发的账单一一对过之后才知道,祁七只带走了一块最小,也是最便宜的巧克力。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omega,就算不是出生名贵,也至少都是娇生惯养,会有一对相当溺爱他们的父母,又或是一个极其珍爱他们的爱人。他们的眼里都闪着与生俱来的自信,连笑起来都会让人想起“幸福”两个字,就像是一块纹雕细琢的美玉,看不到一丝人间沧桑的痕迹。
而同应是璞玉的祁七为了生活忙走奔波,辛苦一整天下来的报酬或许还不够那些omega一顿下午茶。
南谅想或许这样的世家里,会对孩子有一套严格的要求和教育理念,他们旁人无法理解。可他想起祁七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下意识不停地道歉的样子,甚至会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一般下意识往墙角缩去来躲避接下来要面临的打骂。
就这么卑微到骨子里。
他心里突然有一股火在往上蹿。
他气,父母明明有足够的能力让祁七像别的omega一样,一出生就可以围绕在满满的爱意里,从此一世无忧,快乐健康,成为玉树兰芝,成为明珠一样的存在。
他更气,气自己的雪上加霜。
突然感觉到衣角一沉,南谅低头一看,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中间挪到了自己旁边,将最为柔软的腹部向着他,手紧紧着攥着自己的衣角,眉间轻蹙。
祁七相信他,却又习惯性地怕被拒绝一般,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心疼的克制,就像是一个走失的小孩,包着一包泪拽着陌生人的衣角说可不可以带他回家。
南谅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感受Alpha的大手给他顺毛,祁七眉间也展平,竟然露出了点点笑意,仰起头想要离他的手更近一点。
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很容易被善意感染,即使如此微不足道。
南谅坐在他旁边温柔地安抚,直到祁七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呼吸重回平稳后,才把被子给他盖好,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他躺在沙发上,抬手挡住客厅里照进来刺眼的光,思绪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还是素人时候的日子。
谁都不知道如今被无数人追捧的人气天王,十年前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街头小混混。
还是那种不附属于任何帮派,孑然一身的孤儿混混。
他也曾像祁七一样起早贪黑,为了零星几张钞票在餐饮店出卖过自尊,因为在别人眼里又穷又傲凌晨被狗帮派砸门,抢了他攒了整整一年,要给nainai买墓地的钱。
那是他唯一记得面孔的亲人。
他还记得那一晚他第一次知道失去理智的感觉,只剩下属于Alpha残暴血腥的杀戮本能与人骨断裂和血rou撕扯的声音。等到再一次醒来,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片血泊中,四周充斥着被打断肋骨腿骨的呻yin声。
他抱起nainai的骨灰瓷盒跌跌撞撞出门,肋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连一口气都要分好几次喘,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凌晨的东海大桥上走。
凌晨的都市像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归于平静,只有桥下江水还在奔腾不息,像是在呼唤着无家可归的人。
他隔着桥栏往下看,心里在掂量这个高度摔在江面上肋骨全碎的感觉到底有多疼。
那晚的风特别凉,路灯也特别亮,可是一切都成了红色,都是血的颜色……
南谅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看钟,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omega喜欢的食物”。
无一例外全是一些甜点巧克力nai茶这些多巴胺都要溢出屏幕的东西。南谅一条一条地翻看,长崎蜂蜜蛋糕,西梅核桃酥,红茶醇香nai油千层,名字又长又拗口。
他也不知道祁七会不会对坚果过敏,就选了几个名字听起来不错,食材也是很常见的甜品,研究了几下食谱,挽起袖子就打算开始进行伟大的炊事活动。
直到他看着双开门冰箱空得能塞个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大概快有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