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周三,离周日还早着呢。
马师长把庄德清带回了自己府上,又派了一部车去旅馆把庄德清的行李拉过来。他抱歉不能多陪客人,自去办公了。马夫人为他主仆三人安排了客房。
中午,庄德清和马夫人、马公子一起吃饭。马公子还是上学的年纪,听说马师长受他的邀请彻夜未归,替他母亲不平,对客人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庄德清被这孩子弄得有几分尴尬,求人办事,必得投其所好,他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呢?马夫人倒不以为意,饭桌上热情地为他布菜。
下午,马夫人问客人想不想出去逛逛。他说久闻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名声,如今来了滨城,得好好参观一番。马夫人唤来汽车夫把他送去。
为了体现基督教的内省和精神化的特征,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部辉煌华丽,外部却十分朴素。远远看过去,不过是普通的砖块涂以灰泥,值得一提的也不过是钟楼做成了俄式的洋葱头造型。
走进去,才会发现别有洞天。教堂内部镶嵌着富丽堂皇的图案、包金叶饰和彩色的大理石柱,边棱上还饰有大量彩色的小玻璃片,当阳光射入,它们就折射出宝石般的迷人光芒。圆顶四周有许多的窗户,从教堂内部看,圆顶仿佛没有任何支撑地轻盈地浮在空中,恍若仙境。
天堂究竟存不存在?人们在尘世遭受的欺凌和痛苦究竟能不能得到回报?有那么一瞬,庄德清陷入这种宗教的沉思。
然而,他没有资格沉思太久,宗教,是太渺远、太奢侈的东西,他情知自己负担不起。教堂是一个放大镜,把宇宙间游荡的宗教感情都凝聚到一点点燃,暂时暖一暖在尘世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心。可是那一点光和热,不过杯水车薪,不足以支撑天长地久的开销。
庄德清走马观花地把墙壁上的画看了一遍,始终没看出什么名堂,举步往外走。
不料,他刚走到第一排座位前,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还是光彩夺目。
方湄。
她来做什么?未免被发现,庄德清忙闪进座位里坐着。
方湄没看见他,她正由一个老牧师领着,参观这所滨城的地标性建筑。
庄德清悄悄地跟着她,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大发现。他活了三四十岁,对奸情有着敏锐的嗅觉。、佳期幽会是顺理成章的推论。他一边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一边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出方湄和勖秘书联袂出演的偷情大戏。
出乎他的意料,方湄竟然当真只是来参观教堂。以前没来过?庄德清暗自纳罕:真不合理,大帅锦衣玉食地供着她,她竟然连圣索菲亚都没来看过。圣索菲亚教堂可是闻名远东。
牧师是个须发尽白的俄国人,说带一点口音的中文,实在不是风月故事的合适人选。他带着方湄在每一幅画面前驻足,连狭小的告解室也能说出一大段典故来,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正教教堂的建筑艺术、拜占庭的绘画艺术,一边伺机向方湄传道。
方湄居然就耐心地听这个老家伙说了半日!庄德清跟在后面听得昏昏欲睡也没听出什么东西,走出教堂预备回马府。凉风丝丝缕缕的绕过他的耳边,他笑自己听风就是雨:倒是多疑了!
方湄也不清楚自己来圣索菲亚大教堂能发现什么。
还是有所发现的,比如高高的穹顶衬得人分外渺小。她是滨城土生土长的人,竟然没来过这里,说出去是要被人笑的,笑她是笼中鸟。
庄德清自以为跟的隐蔽,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只是她只看见他的衣服,没看清长相,也猜不透缘由。她向来深居简出,哪里惹到人了呢?好在庄德清没有做出攻击性举动,她也就继续听那老牧师口若悬河。
圣索菲亚怎么样,她曾听人讲过。虽然是很久以前了,她还记得八九分。从来缘悭一面,今日她不想听别人的声音在耳边聒噪,只想用眼睛看看这一切,用眼睛记住这一切。
这教堂很大,为信众准备的座位密密麻麻。勖勉就这样每周来一次,坐在那么多人中间做礼拜?
不经意地回头一看,跟踪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他是谁?
方湄浮想联翩地被老牧师带到一个壁龛前,当她望向壁龛里的那幅画时,她不禁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老牧师不悦于她唐突的口吻,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替这个可怜的无信仰的女子解释:“这画是圣经故事,叫做圣母怜子像。”
方湄意识到他的不悦,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微笑问道:“我的意思是,画的太好了。是谁画的?我能见一见画家吗?”
老牧师迟疑了一下:“一般来说,是教堂的画师画的,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收藏品。我带你亲眼看看吧。”
教堂的画师?会和勖勉有关系吗?
漫长的参观到此结束,牧师把她引至教堂旁边一个卖宗教画的小商店里。他先走一步,方湄走进去,发现里面卖的有版画、油画和工笔,放在最上面的两幅工笔把圣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