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林随安终于舍得睁眼,他人看着头顶变了颜色的帐子愣了半天。
屋里还没有掌灯,所幸夕阳还有点黛色的明亮,从窗户照进来落进人眼里都带着暖意。
他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睡得太久脑子反应木讷了很多。
足够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已经到了鲁城。
屋外有点嘈杂,大概是有人练兵,沉稳的呼呵声格外整齐。
归巢的鸟偶尔几声细小的鸣叫,这一切比南朝要鲜活的很多。
林随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梦中。
身上盖着薄被不冷也不热,他动了动脚才发现脚跟处被人放了个温的汤婆子,床尾还盖着个黑色的披风,有一半已经滑到地上。
林随安盯着那披风看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萧荣的,又想起来方才进门好像是萧荣把他抱进来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烧红了脸。
这时萧荣刚好端着煎好的药进门,还拿了一盘子艳红大个的樱桃,应该是刚洗过,樱桃上还挂着水珠。
关门声让林随安忍不住瑟缩往床角躲了一下,清醒时他总是胆怯。
他觉得自己狼狈,可偏偏在他最不堪的时候都暴露在外人的眼里。
在萧荣面前他总觉得自惭形秽,他低下头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带着褐色结痂的手腕缩进大了不止一号的亵衣里。
他异于常人的身体让他觉得羞耻跟厌恶,他觉得自己是脏的,又卑贱,像是就这样赤裸裸的被公之于众。
林随安躲的那一下在萧荣这里不亚于往他心窝捅了一刀。
也是一种挫败,他还是没能让林随安真正对他放下戒备与抵触。
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势在必得都成了笑话。
他急于要把全部的好都捧给面前这个让他心疼又喜欢的少年,可林随安怕他躲他。
凡是跟林随安有关的事情足以让萧荣乱了所有神智,三十几岁的男人像一个毛头小子急躁又幼稚,他甚至因为这点事情生出怒气无处发泄。
他是生自己的气,他后悔为什么当年不放手一搏去跟那个南朝的帝王去争去抢。
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林随安就不可能受那样的苦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嫉妒跟无措,他孤身三十几年完全不懂得该怎么循序渐进怎么跟一个人谈情说爱。
结果就是三十几岁的男人幼稚的有些无理取闹。
林随安被他扯住腕子往塌里带,下意识的惊呼声里人已经被大了他不止一圈的男人压在身下。
夕阳的唯一一点光亮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林随安整个人缩在他与床榻之间的逼仄空间里,他整个人缩了又缩,没被牵制的另一只手腕抖着去捏紧了自己的衣襟。
萧荣几乎是与他面对面贴住,男人的呼吸与他的呼吸交错他慌了神,可他连挣扎都不敢。
这是迟早该来的,林随安想。
林随安从跟萧荣走的那刻就想明白这遭是迟早要来的,他没别的选择。
左右不过都是这幅身子,但他愿意跟萧荣走的原因是因为他那双眼睛。
没有贪欲没有轻视,异族人的眼窝总是比中原人深邃些,连瞳仁的颜色都浅。
带着青色的灰,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有些像草原上的狼。
不笑的时候总显得凶狠,可那天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愿意弯下腰问他:“跟不跟我走?”
从那双眼睛里林随安没有看见贪婪的欲望也没有轻视,反而带着他从没见过的那种神情。
像是怜惜,也像是庆幸,他也说不清楚。
很多年后林随安才知道,那种眼神,称之为深情。
比起南朝那个薄情的帝王,他更愿意跟着萧荣这样有血有rou的汉子。
萧荣哪方面都很好,模样生的硬朗英俊,身材高大,这些天对他的照顾都是很温柔。
哪怕给他擦身都没揩油,很单纯又仔细,还有些笨拙。
可这刻他被萧荣压在身下还是觉得委屈,像是先前的憧憬抵不过现实。
是他自欺欺人,下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萧荣只是想要他的身子。
与情爱无关,他只是个连女人都不如的玩物。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都被吓到,情爱两个字似乎是他的死xue也是禁区。
眼泪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他不知道,被萧荣叹息着吮吻去眼角的shi濡他才回神。
这样温柔的举动足以击溃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揪着自己的衣襟忍不住嚎啕出声。
先前扯住他腕子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他的掌心滑进他的指缝。
是很缠绵的十指相扣。
最后他被萧荣抱起坐进他怀里,男人给他拍背顺气听他时不时打个哭嗝。
他被人吻上眉心,男人的轻哄带着无措:“随安,你,你别哭啊,别哭了,你打我你打我,是我不好,你打我给你解气。”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