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凉掉的混沌囫囵进了萧荣的嘴里,林随安捧着碗小口喝着加了糖的豆浆。
人低着头,红着的耳尖被阳光一照要是细看能看出一点细小的绒毛。
掌柜的儿子一路小跑最后蹭在萧荣腿边,手里的拨浪鼓叮咚作响。
扎成两个角的发有些发黄,眉心上点的红点有点像年画上的娃娃。
眉心一点红,林随安一愣,遂即低下头。
他捧住手里的瓷碗看白色组成的镜面倒影着自己的眼,又像是从那双眼里看见了另一个人。
小家伙nai声又nai气:“萧叔叔”
跟个小狗一样,见了人就亲热的摇尾巴求抱。
萧荣应了声捞着他腰就将人抱到膝上,小家伙圆眼睛漆黑盯着林随安打量,嘟起嘴苦恼着该叫句什么。
他想着叔叔的媳妇该叫婶婶,可萧叔叔的媳妇是个男人。
想了半天他人也迷茫,索性脆生生叫了句“萧婶婶”
在萧荣憋笑里林随安被嘴里的豆浆呛咳出眼泪,显然是被这句萧婶婶吓得不轻。
萧荣去给他拍背顺气,看他咳的发红的眼角憋笑安慰。
“童言无忌,随安,孩子小。”
忙着上菜的掌柜还不忘扯着嗓子喊:“小言,别闹你萧叔叔。”
小家伙听话的紧,赶紧从萧荣身上跳下来还不忘行礼。迈着小短腿颤巍巍跑的飞快。
“萧叔叔萧婶婶再见。”
林随安咳的更厉害了。
出了店的结果是林随安别别扭扭去躲萧荣,垂头走的飞快。
萧荣在他身后去扯他袖角,颇有些无赖。
“我错了,随安,小安,我错了。”
那天鲁城的青砖长街上像是镀了层光,路边杨柳哗啦作响里有这样一个黑衫青年。
他扯着他前头比他矮了一个个头的少年的袖角,勾起唇角笑的有点坏。
人来人往里一红一黑,一前一后。
长街上人群形形色色,街边半开的大红月季,还有拿着拨浪鼓乱跑的童稚。
女子娇声笑骂,商贩高声吆喝。
他们像是人群里最平常的一对情人,不用避讳也没有异样的目光注视。
人来人往里谁也不会注意谁,也没人管两个男子腻腻歪歪是何等败坏。
林随安只是觉得轻松,像是折了翅膀的鸟第一次出笼。
连呼吸都不觉得憋闷,路边的绿枝像是从心底里抽出开的痛快。
身后的男人扯着他的衣袖像是永远不会放手,让他有种错觉。
他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青砖铺就得长街没有尽头亦没有痛苦跟悲哀。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永远永远。
锦衣楼的生意永远热闹,莺莺燕燕的小姐丫头总爱往这来。
掌柜含着茶壶嘴笑眯眯半倚在柜前,就算单手打盘珠子也能打的噼啪利索。
上午刚开张人也不怎么多,除去打杂的三四个小二别无他人。
风动时帘子突兀被一只手掀开,很白,骨节分明好看的紧,大拇指上带着个碧绿的扳指。
内侧却不lun不类系了到手腕的红绳。
若是细看还能看见上面雕着的龙纹。
可惜掌柜没能细看,他两眼一眯笑的连眼珠子都找不见,暗道来了位有钱爷。
于是他高声:“客官您里面——”
请字他没能说出口,被一柄短剑擦过脑袋钉死在身后的墙面,剑身还在打着颤。
来人白袍及地笑的和善,身后鱼贯而入四五个抱着刀的男人。
为首那人于是颔首,眉心一点红痣灼眼。
温声缓语斯文的紧,可右侧袖角分明沾了人的鲜血。
“这位掌柜莫要惊惶,在下只是——借掌柜这店一用。”
半个时辰后,锦衣楼。
掌柜的照样倚在柜前,只是没打算盘摸着茶壶出了一头热汗。
三四个打杂照常洒扫收拾,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萧荣跟林随安掀开帘子就是这副场景。
掌柜笑的殷勤,伸手抹去额头的热汗高声:“客观您里面来瞧。”
店里有零星几个人在看布料,萧荣打量一遭也没多想拉着林随安上前简单干脆。
“给他做衣。”
掌柜笑的几乎面僵:“成嘞,要不二位里间请量一下。”
萧荣矮下脊背与他平视又轻声:“去吧,要不要我帮忙?”
林随安垂下头磕磕巴巴:“不,不,不用,我,我自己。”
于是他慌忙跟着小二去了里间,萧荣在外面给他挑着料子。
谁也没看见里间帘布下透出一点箭尖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