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便放心地赶回来了,倒是你,怎么弄得满身是血!”鱼阿一脸愁苦,没想到分开不到一炷香时间,楚是夜便身处险境,落得如此狼狈,要被叶承泰知道了,他就要被乱刀砍死在砧板上了。
当他不忍的目光掠过楚是夜血迹斑斑的衣衫,沿着淌血的臂膀落在手上时,椎心泣血的劲儿戛然而止——什么情况?平日里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他就晚来一步,这两人怎么就把手给牵上了?
鱼阿直勾勾的眼神穷追不舍,离秋想起方才还与前辈闹了出拒媒的笑话,怯怯地缩了缩手,可楚是夜愣是紧扣着不放,还将她牵到众人面前,理直气壮。
兄弟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宇文无异欲言又止,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欣喜。
林口传来乾九指挥的喝令,守卫们奔来跑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义军并不打算和洛神山庄的人正面相迎,便先行离去。
待所有火势尽皆平息,乾九踏入林间小路,展眼望去,一片狼藉,几辆箱车卡在坡上,嫁妆散落一地。
乾九瞧着地上的血污,渐渐攥紧了拳头,趁着众人清扫时,翻身上马,携着满腔怨怒赶回洛神山庄。
山庄安静坐落在曦城南侧,依山傍水,内庭九转玲珑,移步换景,纳东原所有景致于一处,素有风景甲天下的美誉,只是如今门庭冷落,人烟稀少。
洛绍兮悠闲地坐在眷恋湖旁,逗着桌上一只红毛鹦哥,秋风拂面,吹起阵阵涟漪,山庄一片惬意。
眷恋湖安居在山庄大门的内侧,一入府便能瞧见,比起当年慕家的清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池水澄澈清明,供养着一大片珍稀植栽,四季盛放,从不吝啬。
偶有几片枫叶落在大理石铺就的步道上,两侧的白玉栏杆一尘不染,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然而,安宁的氛围很快被乾九急匆匆的步伐扰乱,洛绍兮见他咋咋呼呼的,皱起眉头不满道:“谁又把你惹到了?”
“二爷,出事了!”乾九还有些微喘,“咱们被玄威利用了!”
洛绍兮即刻起身质问,鹦哥吓得扑扇着翅膀,嘴里啊啊地叫着。
乾九愤慨道:“玄威提早收买了咱们的人,得知了我们的计划,于是画蛇添足,在东林河畔两侧放火,又找来大群蒙面刺客,还捣毁了官道的木桥!”
“你说什么!那阿夜他们如何了?”
“这场火将东林烧得伤了元气,百姓们受惊,还听闻夜少爷因此受了重伤,鱼统领已经将义军带回去了……”
洛绍兮原本还能忍下一口气,听到楚是夜重伤一事,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所有怒气顷刻间溃堤而出!
“我不过就安排了几个死士,想着半路上跳出来给老四他们一顿教训,没想到玄威竟敢自作聪明!搞出这么多事来!这东林是能烧的吗?义军是能杀的吗?简直可恨!”
洛绍兮气得在湖畔来回踱步,乾九将佩剑攥在手里,义愤填膺道:“二爷还等什么!让我去玄府将玄威一剑杀了!”
“你敢!”洛绍兮横眉怒斥。
“二爷!玄威这么做,根本就是不信任您!您何必再跟他逢场作戏!”
洛绍兮冷静了些,将手搭在桌上,嶙峋的骨节隐隐发力。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年了,他守着这空无一人的洛神山庄已经二十年了……
乾九见二爷默不作声,也不敢再放肆,跟上洛绍兮的步伐前往洛家祠堂。
洛绍兮像往常一样娴熟地上了一炷香,随后虔诚叩拜,乾九恭敬地守在门外。
“父亲,儿子又没有将事情做好……”洛绍兮垂下眉眼,说不尽的落寞。
二十年前,洛氏卖女求荣,饱受江湖唾弃,当时的洛氏大当家洛尊本已垂老,这么一折腾,很快撒手人寰,洛绍兮不得不接下当家之位,苟活至今。
“玄威嚣张至此,儿子却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他,更没有办法推翻这偌大的玄氏,替长姐和长姐夫还有四个妹妹们报仇……连阿夜也因我再度受伤……”
“父亲,儿子如今是一步错,步步错,您在天之灵可否帮帮儿子?二十年了,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
暮色已至,落霞似火,乾九远远瞧着夕色落在琉璃瓦上,无限寂寥。
洛绍兮从祠堂里走了出来,乾九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二爷本是一片迷惘地进去,从祠堂出来后又变得万分笃定。
“乾九,替我送消息去东林小镇,告诉三鬼,七夕之后洛神山庄鬼门大开。”
“二爷?”乾九愕然,想起往日的鬼门宴都是极为隐蔽,如今选在洛神山庄,岂非主动暴露身份?
“可是夜少爷他还不知道您……”
“不管他知不知道,也不管他认不认,我都是东林四鬼之首,身上既担着责任,也是时候要做些什么了……”
洛绍兮目光黯沉,映着远处的半轮落日,乾九颔首领命,主仆二人沿着庄内的碎石路缓步而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