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夏怡禾如常早起,折了一束桔梗花,进了伯娘房间。她换下了旧花枝,开了窗通风,又要扶她起来净身子,喂粥糜。
一靠近床边,却见伯娘脸色青沉,气息十分微弱。
她一惊,慌忙搁下粥,乱为伯娘拉了拉被褥,连奔出了门。她急急一路下山,想至城心找夏丰夏凯。不定城里有高明一点的大夫。
她奔走了好一阵,直往城里去。
穿过街市,目不暇给的南北商行,错落在巷弄间,她左弯右拐,奔到了高挂夏氏商号牌匾的店铺,却听得夏丰正与人争执。
她躲在一旁石墙后边,待人群散尽了才悄声闪进了店里。
「怎么?今个儿二十,不用去辰家么?」夏丰杵在店里,还一脸凶煞,见了她,面色更差,只想定有坏事,否则她也不会十万火急的奔来。
「大哥,伯娘伯娘病得很重,今早不醒,不知道还行不行。」
夏丰闻言,嫌恶之情过于哀戚,挥了挥手道:「滚滚滚!我这头是倒了什么霉运。」如今债逼得凶,要是还得守丧,生意得托人,连这夏怡禾也嫁不了了。
「大哥阿禾山下大夫请过好几回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夏怡禾听夏丰赶她,急着分说,这哥哥再无情,好歹是老母亲。
「不知道什么,病重掘了坑埋了不会么,早是个活死人了。」夏丰不耐烦的扬声打断她。
「大哥!你这样讲话,不不怕遭雷劈么!」她闻言一阵惊怒,不知何来的胆子指责她大哥。
她才说完,霆光一闪,外头方才还亮着的天色,拢起了乌云。应时的劈了道响雷。
都入秋了,这天候还似盛夏刻变时翻,夏丰让那雷一震,收敛了些。「晓得了!你先回去打理打理。我和夏凯这头还有事,忙完了就回去。」
他厌烦的挥了挥手,不顾外头似要落雨,连将她赶了出去。
她身上没多少银钱,这城里大夫高贵,她没法子,只好回到山边。其时已经过午,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想想那夏丰夏凯却不知还要如何耽搁,不如再去请村里大夫帮忙。她急急钻进巷弄,绕了几绕,停在她偶尔替伯娘抓药的药铺前。她出门时天色还晴朗,压根也没想到得带支油纸伞,让雨浇得湿了一身。她不敢进店铺,在外直喊道:「师傅!师傅!能不能帮帮我伯娘,她。」
里头药师瞧了她一眼,顺时垮了脸,既无奈又嫌弃的样子,转身随意揪了些草枝,包了几包,出来丢给她道:「你这方再试试,要是不成,我也没法子,别再来烦我。」
她那伯娘,早该断了气数,却不知何故还能拖着,拖着是拖着,要他回春,岂是神仙,没趁机坑她一笔药费,已是仁心仁德。他一转身,直直走入房里边,再不想搭里她。
他随手抓了抓,哪是什么方。「师师傅!求求你!」她喊得急,却不见药师人影。她又换了两家,这山下不如城心,也没几家药房,回回吃了闭门羹。她求助无门,又想着找辰夫人,这一来一往路途长,又怕日落前赶不及,惶惶反复思量,也只好先回家试试那药师给的草枝。
回到家,急雨方停,一院积水泥泞,她避了避水塘,一抬眼,却见夏凯。
他正自伯娘房里退出来,拍了拍净了手。
夏怡禾连奔上去,道:「二哥!怎么样了?」她眼光越过夏凯,往房里一瞧,床上却已不见伯娘。她一惊,着急望向夏凯,问道:「伯伯娘呢?」
夏凯面皮扯了狰狞的一笑:「阿禾,娘搁在你这儿,让你顾得半死不活。大哥先带回去照看了,省得久病积榻,晦气。」
「带带回去照看。」她微微觉得惊恐,刚那雨下得大又急,她沿山路回家,也没见着夏丰。
「你就别问太多。」夏凯拍了拍她肩头,道:「说来,你也让娘累得久了,我搁了件新裙裳在你房里,这几日打理打理。我和大哥为你招亲,替夏家迎点喜气。」
「招招亲?」她心慌摇着头,本来听到亲事,她总说要照看伯娘,现下却楞楞不知该如何回绝。
「你不小了,阿禾,还摇什么头。」他绕过她,出了廊。头也不回的要离开。
她还想追上去争辩点什么,却有些乏力,她奔走了一日,又浇了冷雨。只觉不由自主的发冷。只好回房换下了一身湿衣,擦拭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缩在床上,她不敢想伯娘去了哪里,也不敢看那稀罕的新衣裳,瑟瑟抖着又热又冷。想想家里退热的药草,前些日子都煎给无垠喝了,只好喝些水,将且又缩回被窝里。
想起无垠,不知是发热难受,还是心里难受,双眼让泪湿得迷离,呼吸都显得吃力。
她拿出收在衣下的月色海螺,握在手心,哭了又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有微凉的手搭在她额上,她觉得舒服,又睡得沉了些。
清晨,她醒了来,还有些疲倦,却已经不烧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阵。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