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在河岸,河流的尽处,斜阳晕黄。
一双影子并肩走着,拉得长长。
缓步走在她右边,不时碰到她柔柔的小手。他觉得自己整幅心思,都不自觉搁在他那左手上。
索性心一横,牵过她的手,紧握在手心。
她微微讶异地僵了僵,低下了头,不敢瞧他。
他们沉默走着,温热的大掌握得她心跳着紧。
「你若不想回家,我陪你去晃晃。」他终于开了口。
「去去哪儿。」她一脑混沌,只顺着他话应了一句。
河岸落了夕阳,一间间店铺挂上了灯,仍是热闹非凡。他们随意逛着,瞧见了一间食店,外头搁着蒸台。上头竹笼层层迭迭,淡烟笼着一盏小灯,阵阵香味诱得两人不觉有些馋涎。
无垠牵着她走了上前。
「客倌,要啥勒?白面香,豆沙甜。」老板生气勃勃的招呼,掀起蒸笼盖,氤氲出一团热气,一颗颗包子松软白胖。
无垠买了个包子,热呼呼搁在她手里,自己买了个白馒头。
她想了想,凑了凑钱,又叫了小小一壶酒。
「你买酒做什么?」无垠一笑。
「我瞧那戏台,为人送行,总要饮酒赋诗,相互祝福的。」她带着笑,说得眉飞色舞。
他瞧她,明明是心里难过。
听说,喝酒解愁,管他离愁情愁,醉了飘飘似仙,再不知人间愁。她从不为自己求什么快乐,但他明日就要走了。能不能就这么醉一回,任性一回。
走没几步,天际飘起了小雨。
两人牵着手跑着,拐下了拱桥,跃进了一艘绑在岸边柱上的无人舟子,缩在一块儿,拿出那细心护着一点没淋着雨的包子。
他才要咬,让她一把换了去,道:「我爱吃你这个。」
他瞧了她一眼,她明明想着,他要练武,得多吃点肉。
外头雨下得浠泠泠,她静静瞧着雨丝打在棚子边缘,绽了开,似一朵朵花。舟子里的油灯早灭了,仅河边店铺高高低低的一排小灯,在雨后显得迷离,照来一些柔光。
秋雨有些凉,两人依偎着,心头却挺热。
无垠看着她,一番情意默默,自他进这舟子,眼光一点舍不得离开她。
她取过了那一小瓶酒,拔了酒塞,凑到鼻前嗅了嗅,浅尝了一口。那酒,自不是什么好酒,又辛又苦,她呛了几呛,不太喜欢。
「小孩子学人家喝什么酒。」他轻轻一笑,拿过了灌了一口,说实在,比暮允自酿的酒,差得多。
「我才不是小孩。」她嗔了一句,拿回酒瓶,连喝了几口,咳了几咳。
无垠拍了拍她,笑道:「你不说要送我什么诗么?光顾着灌酒。」
「诗?」她不知咳得脸红,还是被他问得脸红,吶吶道:「我哪会什么诗。」要舞文弄墨,她想了想,道:「但我听过从前有个大官人,写了信回乡给妻,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万千百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她看了看他,道:「里头,无亿,不相忆。要抛弃人家了。」
「无垠。」她趴在膝上,转眼望他:「你,哪日飞黄腾达了,真还会回来这市集找我么?」
她既盼着他适得其所,一展长才,却又怕他届时再看不上自己。
他瞧她说着那官人与妻,笑道:「搬这典故,你倒成了我娘子了?」
「岂岂不是你先说的么?」她抬起身子,微微酡红的颜,似又红了一层,气恼道:「人还没走,先不承认了,比那官人还不如。」
「怎么不承认。」无垠伸手扶上她双臂,看着她道:「阿禾我入月盟,是为了你。你一日,是我的主人,日后,永远都是,我只甘心为你驱使。今日定了情,我定不负你。」
「这般会讲话。」她嗔着一笑,却滚了些泪在眼眶。听他讲着定情,她想起了莫泠音送她的细绳环。
这贵重东西,她随身收得妥贴。探了探,自袖袋中取出,递到无垠跟前道:「无垠,这是上回在辰家,青川靖海公主送我的绳环,她当时说,哪日我喜欢上了你,绳环两端绑在你我手上,定了情,神仙也替我们守这姻缘。」
靖海公主?那算来是他亲妹妹的莫泠音。他和她早生疏了,也不似夏怡禾这般倚仙敬神。但见她一双眼羞怯里殷殷盼着,他取过那绳环,拉过她的手,缠上她玉腕,又依言将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道:「阿禾我虽无银,用两袖清风,一夜星子定下你,可好?」
「瞧你这人,净会讲话,又不知羞。」她矜持的埋怨几句,看无垠一双眼燃着焰光,等着她回答,不禁垂下眼,轻点了点头,道:「好。」
她才允了他,那绳环泛了点柔光,倏然消了踪影。
两人一愣,震惊里头有些敬畏,这绳环果然不凡,又好似他们,天命姻缘。
无垠一颗淡漠的心,波澜翻腾。他不自禁伸手揽近了她,俯首抵在她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