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内的厨房虽有米粮蔬果时常更换,但是基本就是做个样子,不会开火。子桑翼平日里吃得饭菜都是从宫外运进来,常常都已经有些冷了,但他困于禁宫也无法说什么。只要保证主子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宫人也不会对这方面上心。
而先前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个人几个月来过得孤苦伶仃
所以子桑翼在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时,那眼泪还是没憋住,从眼眶里落了出来。
他喝着粥,拘谨地抬眼看了一眼自称唐蕴的青年,见青年并未看向自己,他松了口气,继续努力地跟食物战斗。
虽然不知道这个唐蕴到底是何人,但是跟国师唐云的名讳相似,还穿着红衣。这便让子桑翼生出两分亲切感来。而今唐蕴手脚麻利地照顾他,还将尸体处理掉了,又同他说话,给他做吃食,让警惕心强的子桑翼也忍不住有些依赖和亲昵。
吃了饭便觉得困乏,可白日受惊,他迟迟无法入睡。
躺在床上,子桑翼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心中不知名的恐惧一直纠缠他,一时不敢闭眼。
小殿下。唐蕴声音柔柔的响起,声线愈发阴柔低哑。而子桑翼已经几个月没听过人声,也没察觉一双十年华的男人用这嗓音有什么不对如今可没有望舒为月驾车,你再怎么瞪大眼睛,也是看不到仙女的。
青年悄然而至,坐在他床榻边,抬了抬手,窗帘合上,挡住过于明亮惨白的月光。
微风拂过,光亮斑驳而微弱。
唐蕴,我父皇怎么会派你来禁宫服侍我?你看起来可不像一般人。子桑翼一时睡不着,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唐蕴聊天。
青年眼睑微垂,语气显得非常困倦:父母总是疼爱幼子,更何况你是尊贵的皇子殿下,自然要精心照料。
骗人。子桑翼小心地掀开被角,偷偷看着唐蕴朦胧的侧影: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然几个月了,我的婢女怎么会突然死掉,而你又深夜突然来到禁宫
唐蕴打了个哈欠,那种桃花的幽香随之蔓延。
小孩子夜里不要东想西想。青年摸着子桑翼柔软的发丝,低声说:会长不高的,早点睡才是正道。若殿下睡不着,臣来讲故事吧。
你子桑翼感到憋屈。
这人分明是懒得理他才这么敷衍了事。
可唐蕴的声音温和动听,在夜风温柔下低低地讲述着古老的故事,配合他身上幽冷的桃花香,的确会带来睡意:臣见刚刚小殿下盯着月亮入神,不如就讲讲关于月亮的种种传说。大宸除了望舒仙子,还有嫦娥和后羿的神话呢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羿妻嫦娥窃之奔月,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
在唐蕴徐徐的讲述里,子桑翼沉入梦中,梦见自己在月下坠入深渊,而深渊之外是一轮巨大的银月,和一个绯红色的难辨男女的身影。
很快,幼童的呼吸声平稳下来,屋里一片寂静。
青年不由轻笑了一声,为子桑翼掖了掖被角。
小孩儿就是好哄。
唐蕴的嗓音彻底恢复为女子独有的轻柔。
而今的大宸国师唐云,真名唐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性。
唐蕴日夜兼程,从万里之外赶往大宸皇宫,加之每一百年终末,国师的惯例神巡也在进行,一直都奔忙不休,当下在这只有小儿的禁宫也觉得非常疲乏,坐在床头,任由自己放松。
但是心底的警惕一直是有的,毕竟来一次子桑皇宫,唐蕴便觉得是重温一次噩梦。
她瞧着子桑翼已经熟睡,便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去厨房找出瓶酒,小酌两杯压压惊。
虽说国师唐云自古就是子桑皇族最忠诚最可靠的门客和仆从,但是唐蕴本人却对子桑一族乃至大宸京都都颇为厌恶和疏离的。若非百年一度的神巡涉及到京都,又恰逢皇族内乱,她也不会轻易来到皇宫中,更遑论亲自来照顾下一任子桑家的小皇帝。
说到底,都怪那子桑元拿着玉玺加强命令的效力,逼她不得不亲力亲为。呵,他们世代为了控制好唐云这一大杀器真是不留余地唐蕴砸了咂嘴,将杯中的酒水随手洒在桌上,用食指画着圈。
故地重游的滋味并不好,这也让活了几百年的唐蕴难得有些浮躁。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桌子上画出一个波板糖的形状。
唐蕴盯着那酒水片刻,敛眸将其拂去,又蘸着酒水盘算着写下一个又一个词语。
贪婪、暴食、色欲
就快到色欲了,还有八年,就是色欲主宰的一百年。唐蕴撑着额头,不自觉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再度拂去酒液,一手冰寒。
她揉了揉太阳穴,擦干净手指,拿出酱黄瓜嚼着,琢磨接下来的打算。
传说,国师唐云是地上神明。是诸神离去后唯一愿意留在尘世的神,这话不假。
但那位神早在大宸建立的第四百年左右的时候,羽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