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转凉,周文俊早早便披上了狐裘,孱弱的身子犹如空心的腐木。
周文俊就好似开在雪山之上的高岭之花,贺宸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你姐姐与你长得真像。”贺宸章状似不经意地说起周文君,他算是看出来了,两人间本没什么话题,唯有在说到十三公主时周文俊才会多费几句口舌。
“我与姐姐一胎双生,打小便相似,就连身子也是一样的不中用,我二人从娘胎出生便都是数着日子过,姐姐患有心疾,还望太子殿下怜惜则个。”周文俊垂着眼恭恭敬敬地把他当成太子爷敬着,景国已经亡了,他也没想再端着皇子的身份做白日梦。
“我封了她美人身份,身边安排了人好生伺候着,你且放宽心我不会动她。”
不动姐姐就好,他们这一生都是皇城中的金丝雀,以前和姐姐关在一个笼子里,如今却是第一次被分开,周文俊隔着窗望向皇宫的方向,他终究是一生都逃不出那个囚笼的,他与姐姐双生一心,被锁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皮囊。
“你可想见她一面?”贺宸章见不得周文俊眼底的落寞,虽然带个太子侍妾出宫有些麻烦,但若能博美人一笑再麻烦也是值得。
陷在狐皮毛领中的瘦弱脸庞清隽优雅,脆弱得好似晨光一照便会化作泡影。
“不必见了,姐姐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一个前朝罪人的身份,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周文君。
“我给她请了太医,如今身体已是大好。”贺宸章仿佛邀功般想要告诉周文俊他把他姐姐照顾得很好。
但周文俊却并没有太过欢喜,太子不宠周文君却不断降下恩典,这并不是好事,后宫的女人一辈子都在琢磨人心诡计,以前他还能和姐姐共患难,如今周文君却只能独自面对东宫中的人事倾轧。
“太子殿下无需对姐姐这般好,她那是老毛病了吃些惯常的药就是,前两日我让童儿去买了些药,为姐姐做了些药丸,不知可否劳驾太子殿下带给姐姐。”说着周文俊想要起身去拿桌上的盒子,贺宸章赶紧按住他。
“你别动,让我来。”贺宸章走到桌岸边见上面唯有一个普通锦盒,掀开盖子里面是几粒褐色药丸。
他拿着盒子走回来,借着给周文俊看药盒却是刻意坐得近了些,“可是这个盒子?”
“是的,劳烦太子殿下了,都是普通的药材,以前姐姐吃惯了的。”
“这是你做的?”
“是。”
两人一问一答,周文俊始终垂着眼,声音平静没有波澜,仿佛对其他事情都无知无觉。
“你把方子给我,我命人日日做去,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劳动。”
“药方呈请太子殿下过目,只是我与姐姐从不喜欢服用经过他人之手的药物。”周文俊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药方,药丸是要入东宫的,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就给人带进去。
景朝末年皇帝昏聩残暴,好骄奢yIn逸,后宫中也是勾心斗角混乱不堪,他姐弟二人从不乱用经过别人之手的汤药丸剂,因为这些最好下毒,为此姐弟两都颇为Jing通药材医理。
“那她怎知这药是你做的?”贺宸章接过药方他并不知姐弟二人这十六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还是准备拿回去让太医做了再给周文君,以后也免得让周文俊辛苦。
“我在药丸上写了一个安字,姐姐熟悉我的笔记,自会认得。”
贺宸章打开药盒一看,有一粒药丸上果然有字。
“你这般关心你姐姐,又可曾想过你自己?需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何必还要自己动手。”贺宸章抓住那修长白皙的手,这一次周文俊没有挣扎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想人办事,总得付出些代价,周文俊从不相信世上有白得的好处。
人都喜欢得寸进尺,摸了手便想搂,只是不等贺宸章手臂揽上周文俊的腰,对方便抽回了手,“今日我也累了,昭国新立想必太子殿下也有无数公事需要忙,文俊便不送了。”
最让人心中百转千回念念不忘的,便是若即若离,好处自然只能一次给一点,多了便乏味了。
贺宸章看着眼前重新垂下眼睑的人儿,心里像有猫在挠,可这人却是最不能用强的,如此这般都还害怕他会在不经意间陨落,用强无疑是让他去死。
东宫之中,周文君捏着一粒小巧的药丸在指尖转来转去,似不经意地把玩,和周文俊生得一样的眉眼微微低垂着,姐弟两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动作,竟像是同一个人。
如葱白一样细长的指尖轻轻一捏,药丸从中间裂开,里面是实心的什么也没有,周文君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她的弟弟又怎会那么蠢在药丸中夹带东西,这些人处心积虑破开药丸又抹平缝隙,却是白费了心思。
周文君将裂成两瓣的药丸含入口中,弟弟要说的话早就带到了,一粒药,一个字,足以。
区区十粒药丸并不多,但周文俊Jing力有限,光是盯着童儿制药再由他亲手搓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