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见到太多生死。
荆陌若有三张两短，他如何向楚若婷交代？
仰头看向霍然延展开千万丈的噬魂幡，视线被泪模糊，“……荆陌？荆陌？”
正值此际，他眸光一凝，瞅见角落处失魂落魄走来的荆陌。他沉声问：“荆陌，你来这里做什么？”
锵！锵！锵！
游承业、雁千山、赫连幽痕全在苦苦支持，就连赑鼋的龟甲上，也满布伤痕。
荆陌坦然地闭上眼，轻轻唤了一声“楚楚”。
所有人都为了浮光界拼死搏杀。
他选择献祭自己。
连幽身上的法芒被魔气侵蚀，越来越暗淡。
收到传音的况寒臣正巧赶至，他飞扑而出，只抓住化为虹光的荆陌半片衣角。
赫连幽痕拧眉，“你想做什么？”
魔君说过好多次了，他阴年阴月阴时的魂魄，是祭祀魔幡最好的养分。
噬魂幡得到主动献祭的灵魂，霎时涌出磅礴苍凉的力量，进阶为浮光界第一件神器。空中爆碎出重重虚影，遮天蔽日。噬魂幡铺展开来，密密匝匝堵住了裂隙！
“魔君，为何连你也这样？”荆陌失落地低头。
游月明抬头，见到了英姿飒爽的母亲。
“雁前辈，什么是傻事？你用命脉昆仑墟堵住苍天，难道就不傻吗？”荆陌笑了一下，明亮的眼底氤氲了雾气，“雁前辈，你给我的书，我好久好久才看得完。我知道，我最平庸，最驽钝，修为最低……但是，我不想当大家的累赘。我也希望在这个时候，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他浑身冰凉，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娘？爹……爹怎么了？”
一道耀眼刺目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噬魂幡。
他想，或许堵住裂隙，楚楚就会少些压力，就能为同伴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算荆陌的魂能让噬魂幡成为神器，但他也绝不会对他下手。
赫连幽痕厉声道：“你敢！”
楚若婷瞬间被一只虚无的手揪紧了，呼吸不能。
但是，就算死，他也不能让连幽夺了躯壳！
他准备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的，但事到如今，还是告诉他好了。
雁千山说了，万年之劫，避无可避。
战死了。
荆陌永远乐观的笑声从虚空传来，“况兄，我……我其实知道你的名字，我故意叫你宋据的。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想不到吧？我一直在骗你玩。”
如此简单的几个字，令游月明脑中一片空白。
他满脸震愕悲痛，握着折扇的手不停发抖。
赫连幽痕将所有束缚类的法器往连幽身上砸，面孔苍白，极为吃力。
与此同时，楚若婷识海中属于荆陌的烙印，摇曳了两下，彻底熄灭。
“魔君。”
荆陌沉着抬眼，看向方鼎上的三位大能。
赫连幽痕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什么！退下！”
荆陌抬手擦擦泪，朝赫连幽痕跪了下来，诚恳地问道：“魔君，如果噬魂幡进阶，是不是就能堵住裂隙了？”
荆陌取下额上的云纹发带，珍而重之的放在跟前。澄澈的眼中漾起笑意：“魔君，荆陌说过，愿为魔君生，愿为魔君死，这点从未有过改变。如今浮光界岌岌可危，请用我的魂魄……祭祀魔幡吧！”
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浑身颤抖，挥鞭如雨，抽飞了周遭数十名包围她的天魔士兵。
何莹用绳索将死去多时的游鹤年背负在身上，简短地道：“战死了。”
“我儿！起来！”
千钧一发，一道火红的枪芒裹挟强悍的劲气，裂空而至。
雁千山摇首劝说。
“荆陌，你别做傻事。”
堵住了大部分裂隙，但魔君的噬魂幡已然残破不堪，火球轰隆坠落。
眼见长戟威势无量地斩下，他慢了半拍。
若是曾经没归魂的荆陌，说不定会听从他的命令。但他如今有了思考，赫连幽痕再也吓不到他。
天摇地动。
叫错况寒臣的名字，看他一脸无奈又郁闷，他悄悄乐不可支。
再没人回应。
游月明双臂沉重，手中折扇隔开一道致命伤，就地在血泊中一滚。锦衣华服褴褛，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披散，再顾不上满身脏污了。
这是他暗搓搓的小心思。
……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怔了一会儿，心如明镜。
他不懂大义，也没有万丈豪情，他只有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
天魔士兵将游月明包围，长戟上魔气喷薄，杀气凶狠。
他猜到荆陌的意图，嘶声挽留：“荆陌！别去！”
轰——
浮光界已是必死之局。
雁千山想拦住荆陌，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