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称得上算作多了一点微光。
卫家。
这两个字是沈惊鹤心底不能触碰的逆鳞,连心神拂过,也惊起致命抽痛。
有多少个夜晚,当月光轻柔拂过他的脸庞时,他总在梦中恍惚又看见缀玉飞琼的似雪梅花,看见当年那个曾在孤瘦梅枝下厉声要他手握自己命运的清傲女子,看见空荡荡的长乐宫内,那幅再等不回自己主人的花鸟画。
只是梦醒时唯见孤夜弯月,再不见那个温情望来的端方身影,明明自己病得脸色都白了,却不忘叫他去苏郡治水时好好携上一把青油纸伞。
那是最后一面。
“小鹤儿……”
梁延见他脸色恍惚不对,心一紧,担忧地握住他的手腕。
沈惊鹤阖上双眸,一瞬又蓦然张开,眼底有厉光划过。
长乐宫内,曾有鹤唳九皋、青霄云光为证——
此恨必偿,此仇必报,他不曾有一天遗忘。
缓缓将手腕抽出,沈惊鹤面色终于逐渐敛回沉静,只是看向天边外京城方向的目光,却比之前又冰冷下几分。
梁延回忆着添香楼之事,心下也隐约猜到沈惊鹤罕见的失常是为了什么。他从年少一直陪在沈惊鹤身边,对于皇后卫毓云在沈惊鹤心中的分量自然清楚无比。
接到皇后“病逝”消息的那一刻,沈惊鹤的双瞳仿若一瞬暗淡陨落的星辰,漆黑空洞得教人害怕。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神思涣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沈惊鹤,那可是他梁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只是一眼,却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揪起疼痛不堪。
梁延低声叹了口气,体贴地不曾挑明,伸手摸了摸沈惊鹤的发顶,顺势转开话题。
“先看看信里究竟说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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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添香楼有最柔软的鸳鸯枕, 最名贵的安神香, 然而每夜从噩梦中汗泣惊醒的次数, 玉蝴蝶已经记不清了。
以官家小姐身份活着的岁月恍若黄粱一梦。父母兄长的疼爱,闺阁姐妹的亲密, 那是少女最无忧蓬勃的年纪, 每日只追逐蝴蝶在花园穿行, 又或者坐在水榭华亭里抚一曲琴。
如今她纤指依旧拨动琴弦, 却不再是为自己。满堂争缠头的五陵年少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 她垂下眼淡淡笑着,思而不得的家人却早已黄泥销骨,连梦也不肯让自己梦得。
所幸还有深爱的那个男人常常来造访。他是尊贵的三皇子殿下, 对她却小意温存。有时靠在他肩上, 玉蝴蝶恍惚间也会想,就这样吗?把过往一并埋葬收藏,待在这座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温柔乡, 风月场,一日日的笙歌, 看形形色色的人影迎来送往。
直到一曲《六州歌头》罢,那个有一双清寒眼睛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打破她自我麻醉的幻境, 一字一顿告诉她令家人枉死的元凶。
她这辈子最爱的那个男人。
她能信吗?可她分明就颤抖地知道, 少年说的都是真的。
她谢他, 感激他终于让经年积灰的真相在自己眼前展开。她也恨他, 痛苦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枕边人亦是害她家破人亡堕身ji馆的仇人。
玉蝴蝶脸色惨白地将人赶走,大醉一场。醒来后继续抚琴,继续巧笑,继续无法抗拒心中爱恋躺在那人胸怀,继续在更漏滴尽的长夜泪shi枕巾醒来。
在春花秋月里醉去,不会觉察到浮生一瞬而过。很久之后,百感交集的她再次见到少年。他要走了,走之前只是来跟她说一句:玉家之案已付刑部,沉冤昭雪或有可期。
梦一样的话,连梦里,也不敢想的话。
直至冤案平反的公文真正贴出,玉家的祖墓新起了迟来多年的数十口衣冠冢,玉蝴蝶亲眼看着官印重重盖在自己脱离贱籍的文书上。
卖身契交回她手上,玉蝴蝶没犹豫撕了。漫天飞起的雪色纸屑,像凌风飞向朝阳的白蝴蝶。
她想起来,少年离去的那天,她曾亲口祝他:终有一日,如愿以偿。
……
沈惊鹤看完手中信,笑了笑,小心地折好收回。
“玉蝴蝶说什么了?”梁延问。
“玉家冤案终于得以平反,她曾经蒙冤问斩的父兄迁回祖墓,往后清明,她也可堂堂正正去祭拜了。”沈惊鹤有些感慨,“玉姑娘自己也脱了贱籍,离开添香楼,在城中寻了个小地方开办琴坊。”
梁延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那三皇子呢?”
沈惊鹤面色平静:“她虽然离开添香楼,但是沈卓旻却仍隔三差五地去琴坊看她,有时天色晚了,也会歇在那处。你我皆知玉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