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子孝的日子,有过军中同袍生死之交,许多事情,他不及楚牧看得远,更不及楚牧透彻狠辣,可出于某种莫名的原因,几年下来,楚牧当真没逼着他违背本心。
林弋因此对楚牧有所改观,再后来楚牧调兵到雁城抗击胡人,明明是个不通战事不经困苦王爷却死死守在阵前,一身锦袍染血蒙尘,同他一样流血负伤,他因此信了楚牧,将柳沅与楚政的行踪悉数告知,之后种种是他意想不到的变故,他知道自己对不住柳沅,可他的的确确将楚牧放在了心上。
“救人,必须要先救人……”
林弋伤重,一路冒雨而来已是濒临力竭,岑小五横臂将他挡退,他踉跄一步,矮身扶住了桌案一角,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六殿下那个性子,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让他——”
“会让他怎么样?”
柳沅松开了云渊心心念念的毯子,他重新踩上shi透的靴袜缓缓下地,楚政想伸手扶他,被他冷冷一瞥愣是没敢动弹。
帐里一共五个人,柳沅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权利和地位的,他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指手画脚,可云渊同楚政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小沅,我知道你同六殿下有缔结,可这等大事,你能不能……”
林弋喉头发哽,咸腥的血味漫在齿间,他不敢同柳沅对视,只能咬紧齿关垂下颈子,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抬不起头。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还伴着震耳欲聋的惊雷,柳沅下意识颤了一下脊背,毛绒绒的毯子重新披到了他肩上,他回首去看,楚政正仔细理着他半干的长发,他眨了眨眼睛同楚政对上视线,楚政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模样,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急切和担忧。
柳沅恍然有了些底气,他又看向还在心疼毯子的云渊,后者正小肚鸡肠的凑去岑小五耳边叽叽咕咕的抱怨着毯子shi了不好,似乎还没空搭理他们这边。
柳沅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可兴许是他太讨厌楚牧了,他垂下眼帘,看着旧友身前渗血的绷带,心里那点张牙舞爪的东西终于脱笼而出,冒出了尖锐的软刺。
“不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楚政去救人,最好再用宸王的名头昭告天下,说你的六殿下是真真切切的皇室子嗣。”
柳沅裹着毯子近前了一步,他伸出干净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林弋的腮帮,他很久没这么做了,如今的林弋脸上没有了小时候的软rou,全是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捏。
“小……唔——”
“生死和名声,你都想替他守住,可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柳沅猜透了林弋的心思,难免有些凶狠,他呲出并不算尖的犬牙,皱紧眉头狠狠捏了两下,只是他手劲还是太小,捏了好一会也没捏出个红印,岑小五眉梢一挑想过来帮他,云渊轻咳一声,止住了自家唯恐天下不乱的熊孩子。
楚牧心气孤傲,身世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死结,林弋不愿看到楚牧被人揭穿羞辱,更怕他因此存下祸根,日后心中不得安宁,眼下还能替楚牧扳回一局的只有楚政,只要楚政出面,无论是讲真话还是假话,都会给楚牧挽回几成。
柳沅说得直接,林弋唇角紧抿,回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他半跪着矮下了身子,捂着伤处的手背青筋绷起。
——他着实是这么想的,楚牧动身前曾和他交过底,楚牧说玄衣骑并非效忠楚氏皇族,他若出事,云渊可能不会尽心竭力,到时一定要求楚政相助。
“小沅,你听我……”
“我不听。还有,你为什么不想想,云先生给他的都是心腹,他怎么就能中埋伏?”
柳沅唇角一撇,径直断了林弋沙哑的字句,他鲜少有这种牙尖嘴利的时候,他凶人凶上了瘾,林弋越钻这个牛角尖,他就越觉得生气,事关楚政和楚牧之间那点破事,他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他方才听闻楚牧身世之后的第一个想法跟谁都不一样,他刚刚在想此事若真,那楚牧对楚政就不是违背lun理纲常,而是名正言顺的倾慕。
成排的醋缸子翻了一串,足以淹死洛城周边所有的鱼,柳沅眉头紧皱,他撸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林弋的脑壳。
“还有!楚牧要是真的介意一个身世谣言,那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没对外反驳,他是被困在沧州不能行进,又不是被塞了嘴,他怎么就不能自己开口辩解?非要楚政帮忙?!”
“沅,沅沅,你是说……”
楚政闻言手上一顿,差点扯疼了柳沅的头发,他有些愕然的张了张嘴,显然是根本没想到这种可能,可惜眼下没他说话的机会,他刚一开口打算插话,柳沅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
柳沅磨牙的动静在场人都能听得清,见楚政挨了训,云渊不留情面的嗤笑出声,他终于不再惦记那条毯子,待笑意收敛,他从榻上缓缓起身,神情里比先前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柳沅说得话不无道理,楚牧身边带得都是玄衣骑Jing锐,即便楚牧再不会领兵打仗也不至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