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世桢忍着冷笑,起身命人备车去往神庙。
欣赏手下败将的狼狈凄惨,可一向是他的一大乐趣。
“管你是圣僧亦或圣女,一旦有了弱点,也得沦落为凡人。”
颇为无聊的喃喃道,柴世桢摸了摸指节似有所思。
穷尽所有,辜负了那人一片心意,何等愚蠢。希望陛下,可不要迁怒于我。
听闻元帅来访,摄提让人直接进来。此刻的他已换回一身华贵的男装,发束玉冠,通身贵气,除却那张因失血过多白的如张纸的脸,面前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世家精心培养的贵族子弟。
柴世桢撩了撩眼皮,颇是欣赏的点点头。不待他开口,便有内侍官尖锐的嗓音一路通报而来。
宇文清穿着白日里的那身锦绣常服,此刻他面色阴沉,无视正准备行礼的柴世桢一路走到摄提面前。
毫无预兆的一记耳光落到摄提脸上,摄提被打的偏过头去,嘴角也沁出缕缕血丝。
“你这算报复谁。”
被彻底无视的柴世桢附和着轻笑,宇文清豁然转身,长袖划过带起一片剑气,柴世桢拔刀抵挡,面上笑容也敛了几分。
“陛下这迁怒可做的没道理。”
“柴世桢,究竟是谁过分,还用孤明说吗!”
“陛下对臣是否有误会。臣对陛下情难自禁可不是有意拖延,何况臣之印信已交予陛下,还不够说明臣的立场吗。”
一面抵挡着陛下的滔天的怒火,柴世桢懒洋洋解释道。宇文清眉头紧蹙,他对这番鬼话,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孤要杀你!这便是理由!”
眼见宇文清丧失理智真要当场诛杀柴世桢,摄提无法看着他发疯由他动摇西北军根基,扶着椅子艰难起身,挪动着靠近,瞄准时机从后方一把抱住发狂的青年。
“够了!你若杀他,你我的血便真的白流了!”
“反正你也不想好活,孤便让凶手来陪你。加上孤的一条命,你可满意!”
话语间难掩戾气横生,摄提闭上眼,收紧了胳膊。
良久,一声叹息自耳边响起,摄提握住他释放剑气的手,强硬的掰开他的手指,抽出手中紧握的金簪。
“这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冠礼,不要让它染上鲜血。”
喉结滚动,宇文清固执的握着手指,摄提难掩酸涩的继续安抚。
“你不念我,总得顾着解忧,你也不想...让他失望,不是么?”
“天子剑,霸者刀,还记得你曾说过的么。摄提不过区区一条烂命,从不在意生死。陛下不同,陛下经天伟略,实在不该被辜负,陛下。我只是...想你好好的,好好的,骄傲的,恣意活着,是陛下也好,还是普通人,可陛下无意平庸,那便必要学会取舍,摄提,甘愿为陛下舍命。何况,只有如此,才能向那些人交代,不是么?”
“我的江山,不是靠谁牺牲得来的。你的血,该在战场上流。”
“陛下怜惜我,也怜惜所有为陛下效命的人,正是如此,吾等才甘愿为陛下卖命,牺牲...呵!陛下如何不知,为陛下牺牲,也是一种幸福呢?”
宇文清缓缓松开手,他是个通透的人。因为不在乎,他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因为在乎,他怜惜摄提,怜惜所有为他卖命的人,是责任,更是一种情意的交托,胜却男女之情的重任。
天子剑,镇山河永安。
霸者刀,荡天地浩气。
从来没有不流血的和平,仁者无敌,并不适用于这个陈腐的乱世。
最终,宇文清松开了手,摄提靠在他背上,无声轻笑。
见人已冷静下来,柴世桢麻利的还刀入鞘,目光淡淡扫过那两人。他承认,他看低了摄提也看轻了宇文清。
以金簪释放剑气,这等武功境界,若是宇文清想不动声色的杀掉他,正是再简单不过。
王者有王者的气度,正如他虽看不惯摄提与解忧也不屑于去干暗杀那等事。
宇文清忍辱负重,为的是西北大军的安定。柴世桢欣赏他们,却不会为他们放下手中刀,正如宇文清渴求天下太平,而他柴世桢要的——是这天下权柄。
道不同,不相为谋。
——宇文清!一开始,我们的路便不是一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