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彧心惊,伸手要扶他,又颤颤巍巍地把手缩了回来。
方柒大吼;“你看看!你看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了?!”
代彧烦透了母亲的闲言碎语。尤其是关于林舟越。
代父又大喘一声,整个人都骨瘦如柴,咳一下子就差点摔坐在地上;“你……”
“你说你……你为什么啊——彧儿,你为什么……”女人哭得抽
方柒说的话理所应当,她似乎忘了十几年前就已经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说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之间自从代彧分化成人鱼之后,就越来越疏远。父亲对他更加嫌恶,到高中毕业之后基本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若不是父亲病危,他大概也不会记起来有这么个儿子。
他忍不下去了,
代彧告别了林舟越。
代彧没有想到他父亲病得这么严重,根本看不出来是他的父亲。
他们把他当什么?
男人朝房间里看了一圈。
“那你为什么要生我?!”
男人冷笑,回呛她;“是么?当初说不要我这个儿子的人也是他,现在让我来给他操办后事么?”
“呜呜呜呜……我怎么知道?!我是怪物,你也是!”
是老式的两室一厅,房间就像代彧的房间翻模复刻的一样,简单又整洁,单一的白色和原木色涵盖了房间的大多数家具。围绕着房间摆了一圈透明的鱼缸,和代彧家的别无二致。
方柒撇嘴,转身去房间里把代父,父子二人两年多没见了,一见之下代父面容消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搀着方柒手不住地颤抖。
方柒一边抱着代父一边哭,中老年女人的脸上挂着几根凌乱的银丝,大吼道:“你大声什么?!要不是你分化成了人鱼……我和你爸也不至于这样,你以为我们愿意照顾你?!你——”
他凛然问道:“今天叫我来不是说我爸的事么?我爸呢?”
“你说的是什么话?”方柒半坐在地上,拉着代彧的衣领子:“是谁生了你,是谁养了你十几年?!”
他从来都知道怎么用最平静的表情说最恶毒的话,这些都是他的父母教的。
“代彧!”代父大喝一声。
只是这房间里太安静了,老式风扇来回转着,却有种死寂笼罩着房间。
方柒给他倒了杯冰水:“刚刚那人是谁啊?”
“保守治疗”这几个字无非就是“放任等死”。代彧不可置信地看着父母二人。
方柒崩溃地大喊着,胡乱地抓着代彧的衬衫衣领子,报复似地锤着他的胸口。
代彧鼻头一酸;“为什么叫我来?”
“你爸和我终归是你父母,他现在病重,钱的事……钱的事另说。哪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一声不吭跑出家门几年都不回来。”
他印象里,父亲是个威严的理科老师,永远高大,理性,从未给他施舍过任何一点父爱。自从他初中住校后,父亲的班级就在隔壁,但因为避嫌,两人几乎不说话。
“他不是。”
代父两颊凹陷着,眼球也突出了,鼻梁上几乎架不上那副眼镜。
“妈,我爸这是怎么了?”
这话就像两把闸刀,架在代彧的脖子上。
永远都是沉默。
“爸——”
代父咳了两声,气若游丝地说:“代彧,你……要懂得感恩。”
方柒摇了摇头;“肝癌,本来住院了,现在保守治疗,在家休养。”
“我——”
“是、是、我是非不分,我黑白不辨!”
他就知道今天被父母叫来,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事。
而代彧的成绩永远都名列前茅,却得不到父亲的任何一句表扬。
代父咳了咳,像是努力找回自己的威严,却只是徒劳。咳嗽两下弓着腰,差点要把肺都咳出来。
“你既然知道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我也很痛苦,你以为我想做人鱼吗?!!”
他再多听一句就要窒息了,他也要喊出来,他要把这三十年来的委屈都喊出来。
“妈,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
方柒瞪他一眼;“他总归是你爸!”
代彧说:“同事的弟弟”。
大概随便一个亲戚都知道了,而代彧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方柒大吼:“你爸爸教你难道就让你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么!”
方柒冷笑了一声:“不会上次你去派对就是跟他吧?啧,代彧,不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你割掉鱼鳍,满腿是血地上学。嘴巴被人鱼草刺烂,喉咙里面都卡着血。
代彧受不了了,一切都乱了套。
“大学生吧?没个正经样子,还‘不是’……”
代彧握着拳放在大腿上咯吱作响。
长年累月不敢跟人说话,被同学当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