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中还带着希冀的程式兄弟冷笑一声:“去,给我看着我另外两个草包徒弟,哪怕上个茅厕也得给我盯着,我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动了叙儿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他们死。”
程风小心翼翼道:“笪先生,刚才,在里面的,是我们谷主吗?”
笪影楼没有说话,冷哼一声就不见踪影,待二人回神才在半山腰瞥见一抹绿色。
沉风谷变天了,外头也变天了。
花叙骑着一匹马,身体东倒西歪,身上的衣裳早不复之前白净,乌泥混着雪,擦伤混着血迹,原本就只剩半条命的一个人,就这样在寒冬腊月风雨交加中行了三日,他冻的无知无觉,只内心踹着一点热意,装着那么个人,他想见他,想看他健健康康的。
然而这一路他却没有来时幸运,直挺挺的倒在半路——三天时间,路上传言不断,已经足够他验证所有真相,他几乎心力交瘁,他想不信,可不得不信。
让他失神的从来不是那些真相,那些端倪,其实他早已察觉,从之前的陈府,到后来给孩子下毒的妇人,他听到的只言片语足以凑齐所有原委,颜远书不是这里的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一个月后,他们就能回去了,那个人,他要走了……
——洛阳,陈府,三省居。
整整七日,从年前起一直飘着的雪好歹是停了,太阳像羞怯的小娘子,抖落一身云彩,终于露脸,可花叙靠在塌上却觉得刺眼,他眯着眼微微抬手,唤了外头的人一声:“徐左使……”
“禀谷主,属下在。”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内。
“去把帘子拉上,有些晃眼。”自从晕倒被人捡回来后他就有些蔫蔫的,总提不起Jing神,身体上的原因有,心里的原因也有。
许峰便轻轻的将窗边厚帘给他拉上,末了又问道:“谷主现在感觉如何?可想用膳,要不我让厨娘温点粥过来?”
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附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其实有,都被他镇下去了,有些事朝廷那边也有管。
“远芳镇呢?”到底是忍不住,他还是问了,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堂堂沉风谷的谷主竟当了七日的缩头乌gui,对外头不闻不问,灵魂游离,冷漠的就像从来没有爱过那个人。
徐峰似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地方,有些忐忑道:“一切如常,虽说谷主不同意属下调查远方镇的事,可属下不甘心,一直都有暗中打探……”徐峰到底是被他责罚过,在这件事上一直谨小慎微,不敢明目张胆的查。
花叙晒笑一声打断他,“我让你收集的流言,办的怎么样了?”
许峰朝门外招了招手,很快一沓厚厚的纸就送到他手上,“谷主请过目。”
接过纸张,花叙神色平静的盯着那些纸,一张一张翻阅着,他终于决定平静的接受这些事实——这个人,他真的不属于这里,一个月后他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而他也终于明白,天涯相隔不是最远……
翻的一会他就累了,手腕处一阵一阵的胀痛,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那缠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上还隐隐透着血迹——那些被他拼了命剔出去的银针,又被他原封不动的塞了进去。如果,他想的是如果,他真的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那这身武功,这身毒,都是身外之物,可从他确信全部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辈子,他就注定与平静无缘了。
“天降不祥于变故之人”,短短几个字,透露出的不祥一直都在,它从未收起獠牙,从前他不信,而现在事态大变如风卷狂杀,背后真意如此清晰,他却不能不管,因为颜远书在里面,倘若波及到他……他不敢想。
“徐左使,你是我师傅的同门师兄,我敬爱你不比师傅少,可这沉风谷危机四伏,我也鲜少能有机会与你交心,可现在有一事,我不得不说,我知道笪师傅这么多年闭谷不出的原因,也知你从不入谷的原因……从前我不问,不懂,不管,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现在笪师傅在谷内替我坐镇,他虽有能力摆平谷内事物,可我总担心他过份心善,你若是能回谷帮衬他,自然最好……”
徐峰猛然抬头,眼神诧异,喃喃道:“谷主这是何意?”
花叙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神色莫测,他语气很低,也不知是在回他的话还是同对自己说:“说起来从前冷眼旁观都是假的,只有切肤之痛才是真的,这些年,耽误就耽误了,可若是往后这些年也耽误,那就太可惜了,你们要好好的……”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徐峰轻声给他带上门,满心疑惑不得解,脑中来来回回都是他说的那句“可惜”,真的能再试一试吗?
待厨娘端着粥进来时屋内已经空了,那冰冷的床榻上除了血迹似乎没有别的东西能证明有人曾来过。
这一路花叙倒是没有着急赶路,他甚至没有亲自赶车,找了个Jing神不太好的车夫赶路,好几处差点撞进山沟里,他福大命大好歹没出事,就是再见颜远书时差点被他扑倒,震碎一身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