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八年里,他只有受封之后回朝谢恩,除此之外再不曾回京。此番他忽然上表要回京述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因为六皇子的缘故。
这也是姜熠将姜炀视作心腹大患的一个重要原因。阮无羁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战场奇才,西疆戎狄对其无不闻风丧胆。倘若以后真要与姜炀兵戎相见,阮无羁必定是最难攻破的一道防线。
阮乘风,与阮无羁同父异母,却颇有乃父风范,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燕雪将他带来,一路上穿杨拂柳,不时有宫女从两人身边经过,都偷偷拿眼来看,过去之后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燕雪啊,你说她们是看我们俩谁呀?
与姜熠的高贵威严不同,也不似姜炀的深沉孤傲,更不像林习的热情爽朗,阮乘风妥妥的一个俊儒公子,面若春月,眼若流波,沉默处似落雪无音,一出声如清泉入潭。
当然是看阮公子您了。燕雪撇一撇嘴,您可是貌比潘安才超宋玉的。
胡说!你这小子,嘴上总跟抹了蜜似的,这为人者,最忌信口雌黄,夸人之法,过犹不及啊!
燕雪偏过头吐吐舌头,这位阮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爱说教,一张嘴就是纸卷味儿,也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迂腐,等老了会是什么个样子?
他们赶到书房的时候,守门侍卫却说太子去了后花园。于是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向花园走去。
午后轻尘,有暖风徐徐,落英缤纷处,姜熠独坐其中,正拂了袖子斟酒。
见燕雪带了阮乘风来,动作仍然没有丝毫停顿,口中却闲闲地抛出一句:你来了,不必行礼了
参见殿下!阮乘风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一抹小细腰柔韧性极好,刚刚好弯了九十度。
燕雪在一旁嘟嘟囔囔,每次都说不用行礼,这阮大夫也够顽固,可主子也是,他爱行礼就让他行便是了,每次也都要提前说一句不用,也不知道这两人烦不烦,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一个模式。
果然,燕雪的嘟囔成功地引起了姜熠的注意,他有些头大地以眼神示意,让他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大哥要回来了,府上知道吗?姜熠举起酒杯,示意阮乘风坐下。后者又诚惶诚恐地谢恩之后才在姜熠对面落座。
回殿下的话,自然是听说了,不过大哥应该会直接回他的将军府,臣见到他的机会,应该也是极少。
姜熠微微点头,阮乘风的话里有话,正说明了他的头脑聪慧,心思通透,不愧是他伴读的人。
那明日你可要随我一同出城迎接?
这话一出,阮乘风却是一惊之下,突然抬头看了姜熠一眼,在碰到他深邃的眼神之后又马上移开,拿起那杯青梅酒以解尴尬。
殿下是说,明日要亲自出城迎接大哥回京?
当然,阮将军平定西疆战乱,又常年镇守边疆,于社稷有功,本宫身为太子,理当前往。
阮乘风有些许的沉默,不自知地饮下了手中的酒,舌尖上传来的酸甜刺激下方才让他回神,细细端凝着那杯酒,他似乎岔开了话题:
殿下这梅子酒,酿了很多年了,味道越来越好。
淡淡的语气里,第一次少了一直以来的疏离。姜熠的脸色,也似乎温柔起来。
殿下亲自出城迎接,必能让朝臣归心,百姓赞赏。臣愚钝,愿随着殿下前往。
放下酒杯,他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回答。
姜熠仍然杯不离手,似乎还在细细品味青梅酒的余香甘醇。
阮乘风回到太傅府之后,只觉身心有些疲惫,似乎每次见过那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本想休息一下,阮晏却又传唤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他又赶往书房。
阮晏自然是要问太子相召之事,听闻大概之后,已知天命的老头子捋着胡须浅笑,自己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太子果然有帝王之姿。他放低姿态出迎功臣,非但不失礼,反而更能彰显太子仁德,令百官安心。不过,念及那个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儿子,他又不知是该忧该怒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话诚然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月催人老,安宁不常有。
第二日,姜熠果然带着阮乘风和一干侍卫,在城外十里的送别亭内,迎接阮无羁回京。
几骑快马,扬鞭而来,尘土四起,风尘仆仆。
八年未见,阮无羁更显勇猛,边疆多风沙,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加矫健,刚毅果敢的面庞也被雕刻得愈发坚韧。阮乘风垂首站在姜熠身后,闻马蹄声至,忍不住抬头去看。毕竟是骨rou相连。
姜熠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往旁边跨了一步,以便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须臾而至的阮无羁。
阮乘风身体一僵,却又将头垂了下去,似乎是想谨守做臣子的本分,但少年心事,又究竟有谁人知晓呢?
阮无羁远远看到姜熠一行人,自然惊讶,却仍然不动声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