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事事信你。
林习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好端端地接他的话干嘛,他刚从想错了,这个人绝不单纯,心机深得很,总能故意将他引入彀中,傻乎乎地给他让自己尴尬的机会。
江上风大,丝丝缕缕的长发在空中缠绕,随便找了借口,林习逃回船舱。
透过薄薄的竹帘看着渐行渐远,模糊一片的柳镇,本来兴致高昂的林习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惆怅之意。
也许是第一次远离故土的落寞;也许是担忧林重知道自己偷跑后的反应;也许是不知前路会有如何际遇的不安,但是这种种原因,似乎都解释不尽,那惆怅中夹杂的一丝期待,一缕恐惧,似乎这一走,他的人生,会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皇帝寝宫北宸殿内,一群太医正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如今的监国储君姜熠,一身明黄袍子,眉目之间略有些憔悴的他,正在大发脾气。
他憔悴的原因,是齐敏上奏阮晏渎职,要求为黎家平凡一事,而之所以大动肝火,则是常德帝的病情,又有所恶化。
其实,自上次他身体好转,看了齐敏奏折,下令彻查此案之后,因为再动心力,身体不支,就已经卧床几日。病情时好时坏,昨天他能起身,又突然兴起到御花园坐了片刻,结果染上风寒,今日竟然陷入了昏迷当中。
殿下息怒,要保重身体,陛下虽然昏迷,但脉息稳定,只要悉心照料,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现任太医院令刘安,是个惯会溜须拍马的笑面虎,他向姜熠告了罪,又说了一番好话,才让姜熠怒火稍息,这才赶紧带着手底下一帮吃干饭的庸才,屁滚尿流地回太医院想法子去了。
坐在姜恒床前,看着他因为生病而消瘦的面容,姜熠心中有一丝酸楚。
记忆中的父皇,不苟言笑,虽然并不十分严厉,但与他们这些孩子,也并不十分亲近,在朝堂上专心国事,下了朝回到后宫,也总是愁眉紧锁,好像心事沉重一般。
而如今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睡颜平静地躺在床上,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姜熠,才忽然有些明白,他的父皇,这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一定承受着旁人不知的苦痛,一个人默默咀嚼了这么多年,他太累了,所以才早早地倒了下来。
第一次,姜熠开始质疑,自己为了那个位子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或许放手,他会活得轻松一些。
燕云带着燕霜进来的时候,姜熠双手按摩着自己的太阳xue,似乎疲累得紧。知道他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事事都要Cao心,燕云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更多。可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该回来的人,也自然会回来。
听到姜炀已到京城的消息,姜熠有些惊讶。
他带了林太医回来?眉头轻蹙,姜熠语气里有一丝期待。虽然若是姜炀带回了林太医,治好姜恒,对他未免不利,但是有过方才那一刻无声注视,他现在只想让姜恒恢复健康,重新成为那个顶天立地的存在。
回殿下的话,六皇子去了林府一趟,却无功而返,似乎林太医并不愿来,随同六皇子一起入京的,是林家的三少爷,林习。
燕霜一路以轻功赶在姜炀之前,进宫之后片刻不停,便来向姜熠回话,形容略显憔悴。
姜熠倏然起身,又是这个名字,难道,世间之事,果真如此巧合吗?
姜炀回京的消息,他没有故意隐瞒,所以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皇子成年之后都有自己的府邸,只有太子才可以长居东宫。一路风尘,所以姜炀带了林习先去自己府邸,稍作休息之后再行进宫。
林习自然毫无异议,他本来就是来京城玩儿的,去哪里都一样。
一进姜炀的府邸,他仿佛一点也不疲倦一样,一溜烟地将前院后院细细地看了个遍,末了还一通评价,说什么京城的建筑果然奢华,不似江南的灵秀。
不过,他倒是相当喜欢府中后院那一大片空地。姜炀无心享乐,所以府邸虽大,但是只要房间够下人居住,他也鲜少大兴土木,后院那片土地本是用来修建花园的,可他嫌人来人往建筑施工多有麻烦,反正平常也没几人往后院来,他索性就让它空着,什么时候有了兴致再行动工。
这里地处北方,气候适宜,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温暖shi润,用来种植各类药草再好不过,身为大夫,林习走到哪里都不忘本行,煞有介事地向姜炀建议在那块空地上开几个药圃,保管长势喜人,收获多多。
姜炀没有正式回应,随着他闲话去了,但心中却有了计较。
两人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正在前厅饮茶,君澜就带着阮无羁进来了。
八年未见,阮无羁看着姜炀似曾相识,却又有微妙变化的面容,一时有些愣怔,忘记了行礼。
倒是姜炀,虽然身在南方,但他也不是不知朝中局势,所以阮无羁回京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并不十分惊讶。
一别八年,西疆苦寒之地,阮大哥可还安好?
直到姜炀开口,阮无羁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