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阁楼上。
沈端也是第一次来久负盛名的烟水楼,烟水楼是盛名不错,但他久在桃花谷,除了学医便是习武,要是烟水楼有什么病人还倒有机会来一趟。这次若不是唐渊密信相邀,说不定他此刻还在桃花谷中侍奉药草呢。
他来至烟水楼下,四下环顾一圈,只见上楼唯有绸缎之路而已,偏他不熟,此刻已然错过,再返身回去却也不好,便当机立断纵身一跃只扒在了二楼的窗沿上,轻身荡了两荡,手下用力就将自己送了出去,跃至最高点也不停,反而急踏两步,借着上升的劲儿又把自己送的更高了些。
这回终于看见了。
沈端在空中还维持着自己最后一脚腾空时大鹏展翅的动作,却在窗户口看见屋里的唐渊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两条鱼。
唐渊偏着头,带着一脸盈盈笑意,一看就不安好心地对窗外道:“沈少侠来了来吃鱼呀。”
“啪嗒”一声,沈端落在瓦檐上。
只听“呼啦啦”一声,高楼上昏鸦惊起,掠过夕阳的尾巴,一路往西去了。
唐渊离开后的京城,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千面的手艺实在很好,最初连唐渊父母都没能认出他来,但千面不敢再开这样的玩笑,早早地就将唐渊的亲笔信给了他们。
老两口都表示理解,他们这大半辈子见着的儿子有一半时间是假的,小辈们的事管不了了,爱干啥干啥吧。
但千面毕竟是顶替唐渊,为唐渊隐瞒出城的消息,严格说起来叫“欺君之罪”,怎么都不敢太出风头,于是就称病窝在家里。
唐小少爷回京的消息还没怎么被传开,一溜溜抬进唐府的御赐补品就将唐小少爷卧病的消息传了出去。
“听说了吗?唐家那个少爷,又病了。”
“皇上赐的东西进府的时候排了两排呢。”
“谁让人家是皇帝的亲外甥呢?不是从小就身体不好吗?”
“不是已经好了吗?在京里的时间不是也不多?前两天还看他跟户部尚书家的小子一块喝酒来着。”
“哎,人家好不容易身体好点还不兴出来玩吗?不过我可听说这小公子的身体不是娘胎里带的,是有人啊给下了药了。”
皇城根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摊上聚集着这么一撮人,他们也没什么正经事,就聚在茶摊上聊天侃大山。中秋时节了还赤脚穿着草鞋,脚扒在凳子上,一手直接端着茶壶往嘴里送。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还刻意趴在桌子上像说秘密一样的小声说话。但是旁边的人听了都发笑,连茶摊老板都笑得拿不住茶壶:“张老三,又是你那个三姑的七舅的小孙女说的吧哈哈哈,你说我们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事呢?”
“哎,是小舅!小舅!”
他忙着争辩,脸憋得通红,其余几人笑得越发大声了起来,把他的脸越笑越红了。
众人都不防备之际,“哐当”一声,茶摊上落下一柄长剑来,正落在那人身前。
张老三的脸本来通红,红得像块西瓜瓤一样,这一柄泛着白光的剑落在他面前,霎时间把他的脸映得雪白。他双腿颤颤发抖,嘴唇也发抖,哆哆嗦嗦地喊“救命”,这声救命还没喊出喉咙,就接着被又一件砸下来的重物噎回了嗓子。
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江湖人的“尸体”。
这“尸体”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死透,似乎是憋着一股劲儿来吓他的似的,嘁哩哐当砸坏了茶摊子落在他面前,还挣扎着抓了一把他的裤脚。但他没裤脚,这一把就正抓在他脚踝上。
这一抓就像开启了什么机关似的,张老三的嗓子被吓得尖利起来,像个女人似的大喊了出来:“杀人啦!”
茶摊子上的人也被吓傻了,只不过他们没有他这么倒霉,还能保持些许神志,其中茶摊老板又最机灵,一边心疼他的摊子,一边拽了一人喊他去京畿卫叫人:“快,叫京畿卫去,京畿卫离咱们近还不要钱,五城兵马司办案还要咱们交钱。就说咱们这儿出命案了,找他们的大官,越大越好。”
“行行行!”这人也是吓傻了,听了老板的吩咐就往外跑,待他跑得没影了,被吓坏的几位才慢慢缓过神来:“张老三,你踢他一脚,看看他还活着吗?”
“我,我不踢,要踢你踢。”
“那王哥你来?”
“我?我不来。”
哥几个像是让梨一样让了起来,最后实在熬不过,就都围在这个“尸体”旁边,像看西洋镜一样地看着他。
“我怎么感觉这人没死呢?”张老三说。
“可不是吗?还喘气儿呢,要不给他找个大夫?”
“还是别了吧,找大夫不得花钱啊?我听说江湖人体格个顶个的棒,说不定等他缓缓就活过来了呢。”
“我看也是。”
没等众人商量出个一二三来,京畿卫就来了,铠甲“哐哐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那个没两口气的死人身上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