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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约摸过了四个时辰。
夙夜揉着惺忪的双眼,他赤脚走在干净光滑的木地板上。钰冥的家宅是一座四合院,清幽萧条,种满了花草树木,吹落了满地枯叶。
他挡在一名侍女面前问道:“钰冥呢?”
侍女显然被夙夜直呼自家王的名称惊吓到,她恭敬地弯着腰:“钰王去了狐族。”
“行了,你退下吧。”
夙夜一手抵在丹田前,慢慢推上胸口。
这颗银角玉玄丹不但帮他安抚了躁乱的真气,同时也恢复了少许法力。
虽然不知道钰冥从哪里得来,但夙夜没忘记他答应过钰冥什么。他回到书房斜眼看着桌面上的信件,对着天吹了几声口哨。
云层边传来鸟鸣如铃。
夙夜的左手蜕化成翎,他咬着牙齿,闭上眼睛,用力拔了一根羽毛下来。
“呲……”
疼得他表情狰狞扭曲。
手里执着那支色泽艳丽的羽毛放在信件旁边,他收起手臂上的羽毛,渐渐露出肌肤。
右手摸着发红的地方,他若无其事般的转身而去。
黄道婆住在栩渡,那是一个人间通往仙界的渡口。
见到有人来,白鹭纷飞,惊起河畔上的一片蒹葭摇曳不停,放眼过去像是白茫茫的霜雪,映得渔光十色的河面又冷又彷徨。
靠岸边有一座水榭,除了忙个不停渡人过岸的船夫,里面还住着几名纺织女。
夙夜一手撩开梁柱上垂落的蝉翼纱,稍微低了低头的走进去。
黄道婆正在宅院中推着她的纺织机,专心致志,不容一丝出错。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穿着素色的襦裙,目光柔和。
“黄母。”夙夜收起往常骄横的性子,反常的谦虚行了个礼,“夙夜有一事想要请黄母帮忙。”
“何事?”黄道婆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看了一眼夙夜,又继续推动她的纺织机。
“前不久天星海水君渡霜是否在您这儿做了一套喜服?”
“正是。”
“我……想请黄母再做一套同样的衣服出来。”
黄道婆放下她手里的梭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所做的每一套喜服绝不会做第二套,独一无二才能以示姻缘金玉良缘,海枯石烂。”
听到黄道婆这么一说,夙夜有些着急,“不,我……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不得不重新做多一套,望黄母破例。”
“覆水难收,凤凰大人请回吧。”
夙夜一手将蔽膝拂到后面,不假思索的跪在黄道婆面前。
“望黄母破例。”
他如此虔诚,眉宇间满是深受劫之苦。
用情几分,却满足比伤心多。
21
“凤凰大人这又是何苦。”
夙夜咧开嘴笑,净是迷惑。
“何苦?何为苦?是不能随心所欲苦,还是指我执迷不悟苦?众生皆苦,我不过是众生尔尔。”
黄道婆被他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叹了叹气道:“我替四方水君做的锦服,用的是朝霞与日落,勾的是金银朝凤来仪,纹的是步步生莲。就算现在要赶,最快也得半个月。”
“半个月……”夙夜喃喃自语着这个日期,他顿时心灰意冷的变了脸色。只见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拍了拍下摆,又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拱手礼,“多谢黄母。”
意犹未尽的看了几眼织布机,始终不舍得转身离去。
黄道婆于心不忍,她难以言齿,心中纠缠半天,还是说出心底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在短短数日内完成。”
“黄母不妨讲来听听。”夙夜心中燃起几丝生机。
“用流光溢彩的凤凰翎羽来做喜服是最适合不过,羽片作为面料,羽枝用来勾线,末端的金色羽小枝用来刺绣。既能省下去采集的时间,同时也能织出更细密的梭织。”说完,黄道婆又急忙说了句:“凤凰大人万万别想不开。”
翎羽?
夙夜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他呆了呆,随之……却是狂喜。
“需要多少。”
他怕疼,长这么大真没吃过多少苦。
但在遇见了渡霜之后,落得个遍地鳞伤的下场,他倒是没说过半句怨言。
“若是用双翼与尾羽,不出三日便可完成。”
“哎呀,那我岂不成了天界最丑的一只凤凰了?”夙夜还有心情说笑,他一边戏谑着自己,一边挽起衣袖。
他额顶长出几片冠羽,色如朱砂,灿如云锦。身后的凤尾有六根,长而耀眼,每一根都代表着百年修行。当一只凤凰的尾羽达到九根时,就可以进入涅槃,浴火重生,成为凤中的上者。
六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一根翎羽从皮肤表面脱落,轻盈的飘在地上。羽根沾着血,来自凤胆。
夙夜动作迟滞,每当掉落一根,他手指增添了几分犹豫,殊不知这样只会加深痛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