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扬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的飘落带来了彻骨的寒意,下人忙不迭给胡亥起了火盆,驱去一屋的寒意。屋内点起了烛火,暖黄色的光芒遍布室内,隐隐绰绰的人影倒映在窗上,带着朦胧的美意。然而胡亥的手脚依旧冰冷,甚至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丝暖意。
他静静坐了半夜,直到烛光烧到尽头,摇摇曳曳中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胡亥不甘地抿着唇,完全没有睡意。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红色的光芒显得渗人。舒展开身体,飘飘忽忽从窗外飘进来,看到还坐着的胡亥,他小呆了一下。
即使是他也感觉到胡亥身上不喜的气息不敢贸然上前,踌躇地飘前飘后,最后仍在身后徘徊。许久,撅着小嘴,他在身上摸摸索索,最后扣出了一颗灰不溜秋的东西,他一直宝贵地藏在珍爱的小帕子里。不舍地看了好几眼,他扭着小身子飘到了胡亥面前,怯生生地伸出小手,“呀,呀~”
胡亥正发怔间,被咿咿呀呀的声音给叫回神,低头便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珠子在眼前一闪一闪。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胡亥的心跳了一下,在辨认出小胖娃后才放下心来。
而后,他注意到了那双伸出的小手。
小手上有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那是胡亥送给五儿的东西之一。
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那只是胡亥在烧东西时不小心跌落下去的松子糖。但它却是所有东西中最得五儿喜爱的。胡亥时常能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看,然后偷偷笑起来,那笑容开心极了。
胡亥曾经逗弄过他,说这糖果在阳光下还会发出很漂亮的光芒。这小胖娃居然摸着个阳光不强烈的时候,举着糖跑到了日光下,顶着袅袅青烟好奇地看着。惊得胡亥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还忍不住呵斥他进来。
而现在,他把这颗糖果送给胡亥。
胡亥越过了他伸出来的小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冰凉的寒意一瞬间缠绕上他四肢,冻得胡亥颤抖了一下。
五儿也抖了一下,好奇地看着胡亥搂在他肚子上的双手,正好相反,他感受到了十分舒服的温度。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在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温柔地搂抱着他,哼唱着轻缓的小调。
这一夜,初雪飘落的时候,胡亥倔强地搂着个小冰炉过了一晚。
第二天胡亥便不停地打喷嚏,看着死活叫不下来,团缩在柜子顶上忏悔的小胖崽,胡亥吸吸鼻子,踏着晨光去上课。
而柳陂,便是在胡亥下课时守候在聚英殿外。见着胡亥出来,他连忙上前,跟着其他的侍从无二,恭敬地说道:“公子,小人查探到些东西,您看……”
胡亥挥袖说道:“回去再说。”
“是。”
身后,扶苏正好从殿门出来。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俊朗温柔的面孔带着几分不解,转头看着身边的侍从,“十弟身边的侍从,是换了?”
严诚笑道:“正是,大公子何时也会关注这个了?”
扶苏笑而不语。
这厢胡亥心里早就一下子飞远了,不论柳陂带回来的是何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在书房内,胡亥还未发问,柳陂早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公子,昨日下午,小人早已经赶到了内宫狱,原本是想打听人在何处,却没想到那负责记录的人竟然是小人的老乡,他见小人一头雾水,便私底下打算行个方便。却没想到当他查到那人时,却发现那人被关在了玄牢。”
内宫狱内当然还有细分,天地玄黄四个牢中,若说黄字牢里的人只是不得出狱,却还能留下条性命,然而从玄牢起,便都是需要遭受酷刑至死的囚犯。
“见到人了吗?”
柳陂低着头,虽不能看到胡亥的脸色,却从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丝丝压抑。然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六岁小童来说实在太过可怕,柳陂内心苦笑,嘴上却不敢怠慢,连忙回应:“见到了。”
“因着对探监的事情律法没有禁止,所以小人提出了见面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拒绝。被领着到了玄牢去后,小人在玄字二十三号房见到了张公公。张公公Jing神还好,知道是公子派人来见他后十分感激,并要小人劝说公子不必顾忌他的性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柳陂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胆颤心惊,生怕胡亥一气之下就给他办了,直到说完后胡亥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才松了口气。
擦擦汗,他继续说道:“而后小人又问了张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张公公说他也不清楚,但是听押解他的那几人说道原是扶苏大公子的玉佩掉落已有一年,却在近日于张公公身上发现。虽然搜查时没搜出来,但是张公公的罪名还是没有洗脱。而且这件事已经在王上那边备案了,因而赵大人才会直接就派人逮捕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柳陂闭口不言。
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论胡亥再如何心切,都不可能违抗秦王的命令。
……嬴政眼中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