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了现在,而拽着我活下去的东西,我想,大概是不甘心吧。
我不甘心苏念只停留在我心底短短几年,我不甘心苏念的痕迹一点点消失下去,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了,其他的,我也说不出我不甘心什么,我等身子养的差不多,把钱还给苏念的叔叔,然后我也不知道该要去做什么了。
苏念早就被火化,骨灰放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苏念的叔叔给了我一点,我把他放在一个可以装骨灰的项链里,带在胸口,他还给了一些苏念的遗物,包括一个单反。
我见过这个单反,苏念他喜欢摄影,自己买了台,闲来无事就摆弄着,我翻了翻里面的照片,不出意外,大部分是那只死了很久的丑猫的丑照,有几张我的背影,还有很多的风景。
直到我翻到最开始的一张,是苏念的笑脸,角度有些傻。
我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苏念他拿着新买的单反摆弄着,用别扭的姿势给自己拍了一张,之后查看拍下的照片,被自己照片里傻笑的样子逗得笑倒在沙发里。
我在照片里找到了过去苏念的痕迹。
我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我想试着在苏念曾经存在的世界中,寻找苏念。
于是我用了大半辈子,选择走过中国的每个地方。
我当然会面对很多困难,首先是腿的问题,打断重新接上的腿有些后遗症,走路会跛,阴雨天会痛得走不了路。
再就是签证问题,给我折腾得够呛,如果后人能读到我的文字,那还请关注下这个问题,在此先提前谢过各位。
我想这大概称得上“旅行”,但我却大部分时候在乎的不是风景,甚至我更像个毫无浪漫细胞的木头,只是单纯的要走过这个地方。
我就这样在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物中,感受到了苏念仍存在的痕迹。
在小巷中快乐奔跑的孩童、街角看书的学生、公园被牵不住的大狗遛着的女主人、夜晚路边摊里喝着啤酒放肆大笑的中年男子、白发苍苍也依旧幽默风趣和朋友打趣的老人……
年代久远的城墙砖瓦、山野间鲜有人路过的寺庙、现代化的高楼、巍峨的高山、奔腾的河流、皑皑的雪山、林中的鹿、枝丫上的雀、湖里的鱼……
天上的云是他、落下的雨是他、轻柔的风是他、跨年的烟火是他、夜里芬芳的花是他、千米高原之上终年不化的雪,也是他……
他死后,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化为了他。
我开始抽起了他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烟,并且再次拿起酒瓶,喝到微醺,烟味环着我,就像苏念拥着我一样。
我又开始拿起纸笔为他写诗了。
二十几年听起来很久,但我没太大感觉,活的有些浑浑噩噩的,大部分时间跛着条腿到处走,写写诗,毕竟我中文早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古诗词也能欣赏得来了,寄出去偶尔还能收到些稿费,可惜苏念看不到我的进步了,要不然他不知道会把我夸成什么样子呢。
我现在快五十岁了吧?我好久没关注过自己的年纪了,我其实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但很遗憾,我有些老了,已经走不动了,腿太痛了,签证也快到期了,所以我没法继续来看看苏念了。
我要去俄罗斯了,没错,不是“回”,毕竟我的家已经不在那里了……一切就这么结束吧,如果有人在我死后能看到我这又臭又长的遗书,还是希望您看在我分享了我的故事的份上,不要拿掉我的项链,那里有我爱人的骨灰,我希望我死后,能兑现和他的承诺,葬在一起。
您可能会为我难过?不,还请不要这样,因为我把我爱人永远留在了心里,哪怕是孤独、甚至死亡,都不会让我惧怕。
爱,让我有了不灭的灵魂,哪怕我死于今日,和我的爱人一起消散在这世间,我爱过他,现在也仍然爱着他,并将在爱着他的时候死去,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判处自己流浪一生,几十年间的内疚与自责让我早早就一头白发,我实在是太思念他了,这场无期徒刑该画上句号了。
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不要因为可怜我,而把我关在棺材里,我还是难以适应狭小黑暗的空间,所以,请看我上衣的口袋,我有放进一些钱,大概足够将我送去火化,和我爱人的骨灰一起撒在冬日林区的雪地里吧。
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来自于一个满是风雪和松柏的地方。
哎,如果人真的能转生,像中国文化里的那样,我希望我下辈子再次遇见苏念,我想我不要再像这辈子第一次见面那般畏缩。
我希望我要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告诉他,我爱你。
苏念啊,我好想你,我现在,就要去见你了。
2050年的一个冬日,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坐上从中国A市直达俄罗斯某城市的飞机。
一到俄罗斯,不出意外,外面又开始下着大雪,他拄着拐杖,在机场外买了瓶酒,一边喝着,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雪越下越大,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但他却像毫不在乎似的,向人烟稀少处走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