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头回进中垣,他随族人站在渡口,远远已能望见气势磅礴的宫殿群。
这里三百年前属于剑主,三百年后由兽妖统治。
他甫登岸,眉头便皱成一团,一察觉到兽妖士兵的目光,很快恢复如常;他不敢再四处乱瞟,乖乖地从人群往这个建筑群深处走。
花色来自修仙者一派,作为修仙者中根骨、天赋最佳的弟子被选中送入中垣的兽妖皇城,未来或许会成为某位兽王的宠妾。
——真是耻辱。
他盯着自己的拳头,恨到深处也不觉得手心疼,即便那血浸染了绯红的袖口,但就是如此,无人察觉他的愤怒。
不单单是修仙者、还有凡人,甚至还有山鬼与山灵一族……四洲内的众多种族都将族内最优秀的人物送进了深不可测的中垣——大家都默认这一命令的实质,尽管它有着极正当的名头:妖兽族的圣节,向四洲的自治城发出邀请,务必请最优秀的人才赴会。
周遭的风景渐渐变化,妖兽士兵不再随处可见,可花色能敏锐地察觉到暗藏在林叶花草、建筑之间的视线。
这就是妖兽一族的强悍之处,因而能大方地任四洲自治,自处中垣保持着神秘、不动如山。
气氛是rou眼可见的压抑,花色忍不住抬头扫视周围,一道白色的人影跃然眼帘。
花色再定睛,目光捕捉到一个矫健的身影——雪白的衣袍勾着黑边,日光下收束袖口上的云纹反射出银光;他的头发也是雪白的,束成高髻戴着金丝绞龙砗磲冠;面目端正英挺,皓眉斜飞,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
这个英俊的男人肩宽平整,身形高挑健实,疾步如飞、虎虎生威。
他的身后跟着一对妖兽士兵,俱是半人半兽的姿态。
花色怔然,中垣还有这样的男子?
妖兽占据中垣之后严禁外族入内,除非是圣节这样的日子,中垣绝不对外开放,因此,妖兽一族在世人眼中无比神秘,只有数十年前经历大战的人堪堪能描绘出妖兽一族的情况。
如花色这样的后起之秀对妖兽的了解局限于妖兽的阶级划分;对于妖兽而言,形态越接近人就越低等,最强大的妖兽如妖兽王那样,形貌上是纯然的野兽,两条腿行走的野兽。
如果这个男人是妖兽一族,他必是族内最卑微的存在,但他却领着一队士兵远去威武如将军。
人已走远,花色不再多想,只是这道白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的身份,他是谁,花色将疑问深埋心中,踏入庞大的中宫。
果不其然,花色因资质与外貌,他很快被所谓的天狐部看中;那些形貌卑劣的狐狸学着人穿衣行事,手持桧伞朝着花色指指点点,虽然那漆金雕花的桧扇挡住了窃笑的狐狸长吻,却也掩不住一身狐臭与Yin私。
看似恭送,实则押送,花色不情不愿地被送往“衔世天狐”的宫殿。
花色对衔世天狐也略有耳闻,传闻他是妖兽族内力量远胜妖兽王的强者、天狐部的圣子。
衔世王殿的中殿开阔,与王宫正殿的汉白玉砖地不同,此处颇似东芒孟洲风俗,地上皆铺着席子,众人都席地而坐。
殿中央却有个一个圆形的水池。
花色被人催促地往中央走去,他被勒令在水池前安坐等候衔世天狐的到来。而这些半人半兽的仆从则匆匆离开甚至将中殿大门紧闭。
花色望着那扇华丽殿门,一腔怒气尽数发泄在席地上,中殿内回荡着他拳头砸地的声音,声震如雷,而那一片席子上渗着血色,饶是再动人的美貌都拧成恶鬼般的可怖。
殊不知,他身后的池子起了涟漪,一圈一圈泛开,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起。
花色愤怒的当下,被长发遮住一半的视野里出现玉白双足,他随即循着这惊人的白抬起视线,很快,便于视线的主人对视。
花色自负容貌,却能及其人半分?
来人有倾世之姿,如霜如雪,却满头红发,热烈张扬;一冷一热、一动一静,于此人身上融洽协调,是一种无可名状之美。
“你是……”
花色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双颊飞快晕红,好似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再开口,满嘴磕磕绊绊。
“你…你是…是谁?是不……不是……也是……”
那人居高临下俯视花色,眼睛半阖,眼中全无光芒,花色却不查,只道他这幅模样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那人不说话,花色被盯着久了也不敢与他对视,心如擂鼓;料想他也是被送入中垣的一人吧?此等容姿,会是哪一族人?
山灵?山鬼?或是………传说中的天人?
或许真的是天人一族!花色心神一定,再昂首望他,问:“你……是天人吗?”
天人,高居琼楼,是五洲生灵之首。可惜后裔凋零,寥寥无几,因此妖兽一族占领中垣时,天人无法率军队援持,而妖兽统治五洲之后,天人率先与妖兽族联姻,此举大大打击四洲反抗军的士气——既然天人也俯首,我们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