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有没有听见他的祈愿,无从知晓。夏棉疲乏不堪地靠在墙上,眼皮直打架,眼前也一阵一阵发黑,他撑了这么多天,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其实早就已经濒临极限了。
他用力咬破了舌尖,靠疼痛唤回一丝清醒,然后慢慢仰起头,朝镂空顶窗外望去。晴天,缓缓游弋的云丝令他更加眼晕,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忽远忽近,也或许是耳朵出现了耳鸣。
正准备慢慢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见夏棉昏沉不振的眼神空了一两秒,瞳仁放大之后又骤然缩小。
直升机飞得极低,像在搜寻什么似的,盘桓不去,螺旋桨高速旋转着,映在夏棉憔悴的眼底,像引起了黢黑无底的风暴和旋涡。
夏棉哆哆嗦嗦地抱着俞骁往退无可退的地方掩耳盗铃般地蜷了蜷,牙关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甚至觉得那快要将他们暴露了,可他越急越怕就越无法自控。
已经追上来了。
他佝偻着脖颈,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耳道里嗡嗡作响迟迟不退,已然分不清是飞机的声音,还是惊惶在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震耳欲聋。
殿内像一朵朵云排着长队慢悠悠经过太阳一般,光线暗了很久,飞机一架接一架探察,长久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归还光明。
他甚至没敢抬头确认一眼,许久之后,重归寂静的室内起了一点窸窣隐约的声响,像是什么人压抑而崩溃的抽噎。
夏棉皮开rou绽的手颤巍巍地蹭着不断坠在俞骁脸上的水痕,头止不住地一下一下凿,他以为自己开口了,吐出来的却全是气声。
“能不能醒醒,我一个人不、不知道、怎么办,求你了。”
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沉在很深很深难以醒来的梦境中,呼吸灼烫,面部线条却是放松和缓的——或许是一场好梦。
“Zer gertatzen zaizu?”
一道暗影投在头顶,夏棉低低的抽泣声断了一两秒,脖颈生锈了似的咯吱咯吱地艰难上抬,他先是看到了两双一大一小黝黑的脚,踩在磨损得很破旧的草鞋里,然后是及踝的红色条纹长袍。
瘦高黢黑的男人居高临下,正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眼球凸出,眼珠黑白对比过分鲜明,看上去Yin沉严厉,像在发怒。
身边还跟了个瘦小佝偻的老妇人,干枯的脸褶皱横生,眉头紧蹙,眼里覆着一层昏黄浑浊的膜却鹰隼般Jing光四射,配着头顶和耳朵上奇怪夸张的饰品,像凶神恶煞的老巫婆。
他们的模样对夏棉来说除了高矮打扮当然基本别无二致,但不妨碍他感受到那股骇人的煞气。他们被发现了。
夏棉破碎惊惧地呜了一声,随即彻底失了声。嘶嘶嗬嗬的惊急喘息从他的喉间溢出,像捅破了的气球在漏气。
他搂着俞骁一个劲地往墙角蜷缩,shi漉漉的眼里蓄满了惊恐,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炸着毛呜呜低叫,防备的姿态脆弱得不堪一击,哀求满溢。
“Nor zara zu?Ulertzen duzu?”
那男人说了句什么,嗓门很大,声音粗粝,语气听上去很生硬,像是在斥责他们无礼地闯入了不容染指的神殿。
他弯下腰,黝黑的大手五指山一样伸过来。
夏棉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垂着脑袋紧紧搂着俞骁,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迟迟没有落下来。
那老妇人制住了他,“Ez dirudi ulertzen.”她慢慢在夏棉面前蹲下来,拨了拨俞骁身上歪七扭八已经浸透的绷带,然后念咒语一样说了什么。
夏棉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那老妇人笨拙而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吐词虽然含糊不标准,一字一顿,像是快咬到舌头一样,吃力滑稽,但的的确确是在用国语跟他说:“你、们、受、伤、了。”
一丝错愕在夏棉惊恐未褪的眼眸中浮现。
“我、是、”她的词汇生疏有限,边说边用手脚给他比划,她向外指了指神殿群脚下的村庄,“这里、Hemen bizidunak”,她又指了指夏棉和俞骁身上的伤口,“你们、治疗。”
大概是在说他们住在这,可以帮他们治疗。
夏棉僵着身体,防备不减。
她枯槁的手落在俞骁额头上,神情严肃沉重,“他、非常、热。”
夏棉犹豫着,脑海中天人交战。
“我”,那老妇人两手并用地比划,“Hogeita zortzi urte护士。”
夏棉狠狠咬了咬牙,听见自己心中什么东西剧烈动摇了一会儿,猝然像玻璃一样碎了,稀里哗啦。
他毫无预兆地哭了,嘴唇都在不受控地抖,抱着俞骁不标准地点头鞠躬,哽咽道:“拜托你们了。”
老妇人和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弯下腰冲夏棉点了点头,像是在尽可能地表达善意,然后将昏迷不醒的俞骁费力背了起来。
夏棉的脚踝伤势有些恶化,老人指了指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