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我们别墅区的咖啡厅门口试图靠近一个女生。这让我浑身发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或者说,他对谁都爱答不理,对我,对导师,对朋友,对父母。我没想到他现在会对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感兴趣——当然,如果你把一个人关在地下室里大半年,那么他看到一个活人都会想拼命冲上去说说话,或者求救的。
我已经囚禁了这个男人半年了。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罪犯。两年前,他失踪了,他出发的那天,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对我说这里的一切太无聊了,他要去参加一场林中徒步转换一下心情。我哀求他不要去,那片森林太大了,而且充满各种诡异的传说,他一个人穿越森林会很危险。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仿佛在怜悯我的软弱,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当时我想,那就是个拙劣的借口,他说要去森林徒步,其实只是想离开我,他家里很有钱,因为富裕,他不用上班工作,他想去哪就去哪。
以男友失踪在森林为结局的恋情,他怎么能想得出这么冷酷的分手计划。
警方通知我,他是真的失踪了,我不相信,他只是借口要和我分手,然后像所有无聊的浪子一样挥霍着财富浪迹天涯而已,或许他现在正在那条公路上飞驰呢。
可能是我每夜每夜带着眼泪的祈祷起了作用,他回来了。
那天我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他站在我们昔日的爱巢门口。他站在家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碧玺般的蓝眼睛,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认出他。他一声不响地跟着我进了家门,我把他诱导到地下室,然后赶紧跑出来锁上地下室的门。
做完这一切,我冷汗直流。
我不是什么罪犯,我只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可怜人,我不能忍受再失去他,即使他……
噢,说了太多废话,转回到咖啡厅门口的那一幕吧。
我立刻冲上去拉走了他,那个女生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我。衷心希望她不要报警。
回去路上,我心惊胆战,我害怕路人们看出我的不对劲,我更畏惧他会在大街上发作。他看起来很生气,似乎在质问我为什么要阻止他接近那个女生,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我告诉他,不要再跑出来了,外面的人很危险,外面所有人都很危险,我哀求他不要总想着跑出来,就和我一起待在家里不好吗?
听见前半句,他眼中满是轻蔑,听到后半句,他的眼神似乎有点软了下来。
即使他被我关了起来,他对我或许还有一点点爱意。
他用一种仿佛无数卷磁带在一齐倒放般嘶哑恶心的声音对我说,好。我辨认了很久,才听出这个让人极度不适的声音在努力发出“好”的单词。
我难以置信,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见他态度有所软化,又开始说,不要再跑出来了,外面的人真的很危险,你会让他们遇到危险的……
可这似乎让他很生气,他发出一阵咆哮和尖叫,虬结在脸上的触须挥舞着,长满尖细利齿的嘴巴大张着,从里面滴落无数腥臭的黏ye。
我很害怕,一路上我都不敢再说话了。他……或者说,它,看起来很愤怒。
一位路过的女士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陌生人独自站在街上瑟瑟发抖有些奇怪,她停下脚步,好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它看到了她。
它的眼睛发出野兽看到猎物般兴奋而邪恶的光,它又用那种嘶哑的声音发出一阵怪笑,咯咯咯,像一只老旧的风箱在响,它长长的舌头,即将缠绕上这位好心女士的颅顶,像刚才它想要对咖啡厅门口那个女生做的一样……
我赶紧拉起它跑了回家。
我又一次打断了它的狩猎,它看起来比之前更生气了,我害怕得浑身发抖,转身去冰箱拿起一盒生牛rou放到它面前,希望它如果吃不到活人,好歹能勉强忍受一下吃下这盘生rou。它冰冷的蓝眼睛审视着我,似乎在告诉我,如果下次我再打断它狩猎,它就会转头来猎杀我。
在它像一条饥饿的狼那样啃咬生rou的时候,我无声地哭了出来。
眼前这个生物,竟然是我最心爱的男人。
那天,我下班回家,抱着从面包店特价买来的三明治和法棍——我的收入也就那样,还得吃特价食品,这座别墅其实是在他的名下。我正在琢磨怎么用这几个面包吃上三天,抬头,我看到了它。
当时附近有其他的人,一对正在挥手告别的高中生情侣,几个在踢足球的小朋友,但大家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美丽温馨的社区里忽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身形瘦长、脸上长满触须,身上长满胡乱拼接的残肢,没有嘴唇的嘴巴露出一个裂到耳根子的、寂静而诡异的笑,静静打量着眼前所有猎物的怪物。但最恐怖的,不是这个怪物长得有多么吓人,也不是竟然只有我能看到它,而是它长着那双眼睛,那双我失踪在森林里的男朋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