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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事,反复无常。
玛格丽特在纸条上写着回家住几天,如果她不是那么的有责任心,一直牵挂莱斯特的病情,只在家住一晚上就想着回来,又或是那一天她没有搭上便车赶在中午前抵达,我或许已经死去,灵魂游荡在地狱里,在烈焰中被一遍遍焚烧殆尽。
可是,她回来了,赶在我的血ye流光之前。
我苏醒时身处另一间客房,左腕处包着厚厚的纱布,能隐约看见些红色透出来,突突跳着疼。
玛格丽特就坐在一旁椅子里,宽大的碎花裙袍拖在地上,只露出一点白色鞋尖,手里拿着本诗集。她发现我醒了,把书放到腿上,冷冷地看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几点了?”我有些糊涂。
“下午四点。”她说。
“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把门锁死了,她走时没带钥匙。
“浴室有扇小窗户朝向后街,我从那爬进来的。”她指着裙子上的一处刮烂的布条,气道,“这就是代价。”
“没摔着就好,我给你做身新衣服。”我知道那扇窗户,它离地面很高。
她对我的讨好并不领情,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别转移话题,现在说说怎么回事。我仿佛进到了凶案现场,到处都是血,你和莱斯特全都昏过去。”
我不想复述上午的经过,那会让我再一次记起莱斯特所说的每一句话,从而又经历一次生不如死的痛苦,可是我又没法自圆其说,在聪慧的玛格丽特面前,我无处遁形。“他想逃跑,我就……给他了一点点小惩罚……如此而已。”我斟酌开口,希望她不要深究。
可她怎么会不追究呢,我这个妹妹最喜欢刨根问底儿。她提高嗓音,手指着门外:“而已?你严重伤害了他,竟然还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关系?”
“他怎么样了?”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很不好。”她说,“前天你回来时我其实还有话没来得及告诉你,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一直很难受,呼吸困难,头痛欲裂,全身上下所有伤口又红又肿,我不得不给他喝了颠茄水止痛,可仅仅是颠茄已经不能让他好受了,所以,我后来又给他喝了一点点罂粟水。”
难怪莱斯特知道厨房里有罂粟,原来是玛格丽特透露给他的。
“那现在呢?”我问。
玛格丽特叹气:“我只能说他现在是身心疲惫,你自戕的行为吓到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干的?也许有坏人溜进来想把我杀了。”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太了解你,你一向如此,在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就会用自残的方式发泄不满。”
怒火渐渐又上来了,我道:“他已经醒了?他都有没有问我的情况吗,他是不是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他没有问。”玛格丽特把书重重拍在枕头边,沉重的声响吓我一跳,“你真是无耻,一方面说爱他,一方面又折磨他。”
“他根本就不爱我。”
“因此你就伤害他?这座城市里没几个人喜欢你,你是不是要把不喜欢你的路人全杀掉?”
我无言以对。
这时,玛格丽特歪过脑袋,刻意不看我,语气机械又低沉:“况且在我看来,他是爱你的。”
“你不懂,他根本不爱。他那么做就是想欺骗我,让我放松警惕,他好伺机离开。”
玛格丽特盯着墨绿色的窗帘,手一下下拽着褶皱:“他有很多种理由可以让我暂时离开,也有足够多的借口把你打发走,为什么偏要以身体为代价,你考虑过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的情感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当他有其他方法可供选择的时候还要……主动献身,这可能恰恰说明了一些问题。”她有些艰难地说完,表情很不自然。我知道,这番话从一个年轻的未婚女子嘴里说出是极羞耻的事。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的说法对不对,但在我听来似乎有些道理,也许我不该那么悲观,也许就连莱斯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爱不爱我。
想到这里,糟糕的心情好些了。
我想去看看他。
玛格丽特阻止了我:“你失血过多,现在也很虚弱,你们就不要互相打扰了。我已经让人给阿尔索神父告了假,说你的手不小心被玻璃划破,要休息几天。”
我道了谢,她真是善解人意,在这种状态下我就是没受伤也难以集中Jing力去工作。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去。但我知道,莱斯特的病情又恶化了,他的咳嗽声能持续一个晚上,一到下午就发起低烧,玛格丽特从一位可靠的医师那里买了些药回来,但也仅仅能维持现状,没法让他彻底好起来。
“我觉得他已经快不行了。”在第四天中午时,玛格丽特凑到我床前。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就是直觉。”她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