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不同?」
「你的目光更柔和些,更平易近人。」萨罗微微一笑,「身上还透着股烘焙店的香气。」
女士嗤哧一笑,「是从我丈夫的店里沾到的。」她把目光落在后方的马夫身上,讶异地说,「天!金色眼睛的壮汉,你该不会就是我丈夫口里说打败他的人吧?他是短柄斧选手,你有印象吗?」
马夫想了想,烘焙香气的光头男人,好像有过,点头。事实上,他还停留在萨罗如沐春风的微笑的冲击里,脑袋蔫蔫的。
「果然是个像冰块的大家伙。」胖女士扭动圆润的臀部,自诩为融化冰山的火焰地跟两个气韵迥异的男孩搭话,「噢,好孩子,你会被他吓坏吗?我那自吹自擂的老公被他教训一顿,回去躺了三天,把看店的工作都丢给我!啧,没用的家伙。」
萨罗任她握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微笑解释,「他是我的远房亲戚,平日很照顾我。只是,恐怕我给马尔克先生添麻烦了。」萨罗露出点难以启齿的哀愁,身后的马夫被雷得一激灵。
胖妇人直觉敏锐地问,「跟管理银行的艾尔梅夫人有关?」
萨罗现编自己从外城来学做生意,寄居在亲戚家里,因为信誉不足迟迟未能从银行借得资金,他柔声询问,「冒昧一问,你和她的长相如此相似,是什麽关系呢?」
妇人拉起萨罗的手安慰他,「我叫妖精夫人,是艾尔梅的妹妹,因为没有贵族继承权,也就是个平民,嫁给一个大咧咧的小伙子,过着安贫的生活,在街上这不是什麽秘密。」
萨罗暗自回忆,妖精夫人这个称呼,似乎确实中难服侍的艾尔梅口中听过,「我在银行见过夫人两次,她是位阴晴不定的伯爵之女。」
「别记恨她,亲爱的男孩。我可怜的姐姐,她的灵魂受过创伤。」
萨罗毫不急躁地引导热情的夫人说更多话,听见她把不光彩的旧事说出,「年轻的艾尔梅被恋人背叛了,她的未婚夫与情人为爱私奔,却不知道她已经暗暗怀了孩子。」妖精夫人压低了声线,「但后来她不幸发生意外,刚满三个月就流产了,法庭因而没有惩罚她的不洁。」
「自幼高傲的艾尔梅很快振作,与另一位贵族结婚。但从此以后,她变得不近人情,在她的银行里容不下丝毫妥协和通容,我想在冉凯城只有领主才有能力完全满足那只全身炸毛的波斯猫的要求。」妖精夫人叹一口气,萨罗挑起眉毛。
妖精夫人把目光转到没有出生日期的墓碑,「她连未能降世的孩子都不愿意来看一眼,她把不忠的恋人和扼杀于摇篮的婴儿丢弃,用冰霜盔甲封锁自己。只能由我每年带着雪白的马蹄兰来陪伴这名眷恋人间的小天使了。」
「马蹄兰?」萨罗轻轻重复,替妖精夫人拿着蕾丝伞子,让她将花篮放下。
「艾尔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明朗灿烂的胖妇人低念诗句,「我心的哀痛,和对你的爱,永恒埋藏在静默之中。」
「既然你放不下她,为什麽不与她一起生活?她能给你更丰盛的物质享受。」
「我怜悯她,不代表认同她的做法。这个国家,这个城邦,不需要对穷人哀号视而不见的空洞金库。」妖精夫人斩钉截铁地道,似有信念的火焰在她丰腴的体内燃烧。
「你随意跟人说夫人的事,不怕她会生气吗?」
妖精夫人眼珠一转,瞳光流淌,回复胖妇人爽朗明媚的笑靥,灿笑反问,「我对你说了,你敢在她面前说安慰的话吗?」
一股恶寒直袭心扉,萨罗无端打个冷战,艾尔梅惹人厌的嘴脸浮现脑海,使他痛恨起过度真实的想像来。
「噢,不,这绝对是所有商人的恶梦。」萨罗无比真诚地说。
萨罗跟嘴巴不停的妖精夫人多聊一会,夫人便一手挽着放酵母饼的篮子,一手撑着不合体型的娇滴滴伞子离开了。萨罗转头,眼神略傲地冷冷轻哂,「这就是博爱者的模范吗?真期待她以后的表现。」
马夫看着嘴边弧度冷凉刻薄的萨罗,长长地呼一口气。
终于正常了。
之后某天夜里,颇受邻居喜爱的妖精夫人房间的窗纱飘晃,窗外掠过一袭暗晦的魅影……
一觉醒来,不热爱装扮的胖夫人在贫乏的首饰盒中发现一双未曾见过的极美耳环。
「胖妖精,别赖床了!你忘了获月丁子香日舞会的那单生意了吗,够我们忙的!」
或许是楼下大嗓门又易害臊的呆子偷偷送她的?不及多想,妖精夫人扭着胖嘟嘟的腰下楼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