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商场筹措了许多促销活动,顾以棠听了一上午的营销方案会议,抱着厚厚一沓宣传页,身后还跟着位好心帮忙提着易拉宝的商场工作人员,回到店里。
她说了句谢谢,招手小郑过来帮忙抬到仓库去。
老板,老板娘来了。
顾以棠是老板,老板娘自然是,我妈?在哪呢?
办公室呢。
说是办公室,只是个在后厨和库房之间隔出来的几平米的小房间,仅放得下一套办公桌椅,逼仄不堪,除了盘账时,她很少待在里面。
顾以棠从库房出来,洗净手,喃喃自语:我妈来干嘛?
小郑会错了意,一本正经地答:好像要看账目呢,我说我不知道密码,没给开电脑。
机智!她夸了句,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顾以棠倒了杯柠檬水,推门进去:妈,你怎么来了?
顾雪清面容凝重地翻着桌上一本泛着油墨香的菜单废稿,上面勾勾画画写满了意见,均是顾以棠的笔迹,见女儿进来,她撩起耳边碎发,扯出一个笑:过来看看。
她一直不赞同顾以棠开这家店,做生意辛苦,常年悬着心,哪比得上一份正经工作来得舒坦,不过,几经争执商讨后,女儿同意结婚,她也同意不干扰女儿的工作选择。可现在看,似乎本末倒置了,她费尽心思促成的婚姻,没有给顾以棠的生活带来增色,反倒是她不赞同的甜品店,蒸蒸日上。
小郑带她进来时,慌忙收拾桌上乱堆的资料,无意中她瞥见一份新店面的企划书,选址不明,总归不会在这附近。
如果,如果没有婚姻,女儿的事业会不会发展得更顺利,会不会,活得更开心一点。
只有一张椅子,自然留给妈妈坐,顾以棠一大早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就被拉去开会,她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奶糖,剥开糖纸聊以填填肚子,满不在乎:这么点面积,一眼看到头,没什么好看的。
哦,行吧,我忘记问你了,上回让你去表姨那,份子钱给了多少?
表姨家的小表弟结婚,她本就和那边亲戚不熟,说了个数,道:和舅舅家包的一样,我吃完饭和顾叙一块回来了,没久待。
她知道她妈和表姨关系不好,只是因着亲戚关系没有撕破脸。
你表姨年轻时一张利嘴,没少在你外婆面前撺掇,我看她烦,才让你去的。
顾雪清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道:我离婚那会受过不少闲言碎语,现在时代不同了,人比那个时候宽容,我和你外婆也不一样。
奶糖味同嚼蜡,顾以棠倚着墙,怔怔:妈,我听不懂。
你长大了有些事,观念不同,我本不该强迫你的。顾雪清沉了声,下定决心:想做什么去做吧。如果过得不开心,想要离婚,妈也会支持你的。
离婚?她抓住了关键词,忍不住探手去试额温:妈,你中邪啦?
顾雪清嫌弃地挥开弄乱她发型的手:胡说八道!
女儿说起离婚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放松没有逃过顾雪清的眼睛,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困难,她想了很久很久,时隔多年又梦到了自己和吴家康离婚当天,原以为天会塌下来,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然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棠棠也轻松一点呢,婚姻并非必需品。
只要你想,妈都支持你,严颂那边我去谈,该道歉的道歉,该补偿的补偿,妈已经想好了。
不用,妈,顾以棠急忙吞下融化得七七八八的糖果,差点没噎住,道:妈,我
心里沉甸甸的石头落了下来,她拂了下眼角,好在没有眼泪滑落,顾以棠忍着泪意: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处理,你不要管了。
再度开口有些哽咽,她真心实意:妈,我真的很开心。
妈妈竟然说支持她?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消失了,没有人再逼她结婚,逼她生子,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她终于能自在地喘气。
答应结婚的那个晚上,她和妈妈吵了很久,谁也没有说服谁,顾雪清年初体检时甲状腺查出个结节,气急了捂着胸口喘。当时的她真的是走投无路,再抵抗下去只会让母女感情愈加僵化,顾雪清辛苦养她长大,答应和严颂结婚满足她的愿望,又有何不可呢。
憋闷,接连几个月都憋闷地提不起劲,彼时她无路可走,迫不得已走上错误的轨道。
因而,乍然听到妈妈说支持她的想法,能有机会纠正回原本的生活轨迹,喜悦一瞬间便冲昏了头脑,完全压抑不住。
只是冷静下来后,却突然觉得,心里有块地方,怎么空落落的。
顾以棠平日花销极少,经济方面绝对比前两年富余得多,尽管妈妈说了负责补偿,可如果真要离婚,补偿怎么着也该由她这边来出,就是新店面的计划,得往后推了。
谁让她要毁约,理亏在先,物质上的补偿,不管能力之内能力之外,她都愿意尽量满足严颂。
至于,精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