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棠八岁那年,顾雪清某日傍晚临时去趟外地,将她托给隔壁陆奶奶照料,饭后,她同陆奶奶的宝贝孙子陆秉则坐在一起写作业,只听当啷一声,书桌旁的白瓷果盘掉在了地板上,碎成几瓣。
陆奶奶闻声赶到,她还在懵圈状态,就听陆秉则语含歉疚,奶奶,吵到你了吗?别怪恬恬妹妹,是我没看好她。
又满脸担忧:恬恬妹妹,有没有割伤手?
事后,顾雪清拎着礼物登门道歉,她垂着小脑袋瓜翻来覆去地想,在别人家里,她半块水果都没吃,遑论打翻果盘,怎么还能怪上她了呢?
从小便领教过陆秉则那张嘴的厉害,顾以棠暗地里吃了好几回闷亏,他善于伪装,白的说成黑的,黑的描成白的,偏偏长了一副乖乖三好学生的模样,平常人极易受他蒙蔽。
高中那会儿在天台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故意设计害她深陷绯闻,只为保全自己,行径十分恶劣,那时她可以看在陆奶奶照拂多年的面子上不计较,可如今,要是他敢在好不容易哄好的严颂面前胡说八道,她一定撕烂他的嘴!
也顾不得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在,甚至于小郑就近在咫尺,她拉起严颂的手,晃了两下,你怎么来了?
同刚刚和陆秉则谈话时的态度,天壤之别。
严颂来得迟,并未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亲昵的触碰却尽收眼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一对,校园论坛里的发言,每想起一次便心梗一次。
可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穿越回过去阻止丈母娘同陆家做邻居。
遥遥对视一眼,严颂收回锐利目光,回握住她的手,和缓回道:打扰到你了吗?我先去后面等。
恬恬。陆秉则的嘴,又蠢蠢欲动起来:不介绍一下吗?
严颂虚虚揽着顾以棠的腰,淡然回他:顾以棠的丈夫,严颂。不好意思,你是?
陆秉则一顿,这小子比他还会装:陆秉则,恬恬的
高中同学。顾以棠抓住机会抢答,十分避嫌:不是一个班的。
抢先一步将陆秉则胡说八道的可能扼杀在摇篮。同时,她微不可察地朝小郑使了个眼色,多年共事的默契,小郑心领神会,抱着菜单登登登地走到角落,非常不合时宜地挡住陆秉则的视线。
您好,我们店里的雪山蜜桃已经售罄,这是菜单,您看还需要点些别的吗?
顾以棠抿出一个笑,扬声:陆秉则,那我们先回家了,拜拜。
陆秉则被小郑烦得不行,真是毫无眼色,杵着菜单挡住他的去路,他满脸不耐,我晚点再找你。
最后的倔强。
说要回家只是顾以棠的障眼法,她店里还有事,总不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的歇业不干了,拉着严颂回到后厨旁的小办公室,她关上门,复又锁上。
看到了是吗?我可以解释。
不用。想象成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与表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生气了?
严颂冷着脸,办公区域只有一张椅子,他倚在墙上,回:没有。
站久了太累,顾以棠也不跟他客气,坐回椅子上,环抱住他的腰,闷闷的:那你怎么不高兴?
难道让他亲口承认不高兴是因为吃醋?他说不出口。
真没什么,你别多想。室内太狭窄,他避无可避,松开顾以棠的钳制,说:你忙,我去外面等你。
又要跑,气氛很僵,顾以棠紧紧箍住他不松手,仰起头质问:严颂,你是要和我冷战吗?
你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脸上了,还那么倔,我说了啊,陆秉则就是我高中同学,哦,还有一层,我们家和他奶奶家是邻居,但他们全家早移民国外了,这次只是回国探亲,八百年都见不了一回。
他非要办个会员,我多贪财啊,都没搭理他。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顾以棠在他怀中蹭了蹭,我知道这里有点挤,也没地方坐,你要出去可以,但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一番剖白下来,严颂心中郁气早已去个七七八八,他回拥住顾以棠,坦然直言:是我太小气了。
难道不是吃醋吗?她促狭地笑,你别出去啦,在这陪我,我还有一点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嗯。他点头,握着椅背推她回桌前:快做。
账目繁琐,顾以棠半刻不敢分神,中途,小郑敲门进来说到了下班时间,她还差一些,应了声好,又栽进电脑里。
等关上界面,距离商场员工通道关闭仅剩二十分钟。她呀了一声,忙偏头去看严颂,他抱臂挑眉,问:好了?
你累不累?来!透过门缝,外面的灯已然全部熄灭,或许整层楼只剩他们两个,她一拍大腿,豪气冲天:坐我腿上来。
走吧。他催促。
顾以棠站起来,抱着严颂的颈,腻腻歪歪地亲:你走哪啊?公寓那么小,还回去吗?
回吧你不开口同意,我哪能擅自搬回去呢。有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