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棠在冰面上趴了许久,才缓缓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楼道口走。
一层,两层,膝盖痛得厉害,每一层都爬得极为艰难,直至三楼楼梯口,她彻底放弃,顾不得脏污,苦着脸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声控灯隔几秒便被她虚弱的呼声唤开。
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抬臂护住脑袋,裸露的手掌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蹭脱了皮,渗出细密血珠。
检查下来没有大碍,唯独两只手碍于擦伤包成一团,左右手各剩三个手指头可以活动。顾雪清找出补习班负责人的电话,想商量着看剩下的课程能不能调到暑假再上。
妈,老师怎么说?
不能调。反正快过年了,你在家学
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我带着耳朵过去。笨拙地抬起包成粽子的手,她说:只听不动笔。
你也动不了笔啊。
顾雪清白天要上班,把受伤的女儿单独留在家里不大放心,总不能事事都拜托隔壁陆奶奶,现下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她点点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女儿,叮嘱:中午吃好点,别总吃麻辣烫,过两天我请个假,你再在家好好养伤。
隔了三天过来上课,顾以棠赶了个早班车,尽管无人在意,她仍不想让同学看到自己的粽子手。
尤其是他。
其实不该来的,她越坐越后悔,受伤的部位还没愈合,刺痛涌起时,完全没有心思听课,倒不如听妈妈的在家看书,饿了吃点零食,困了还能躺一会儿。
总算捱到老师讲完课离开,她蒙着头歪倒在桌边,两只胖手抵在一起,背后冷汗涔涔。
暗自下定决心,明天绝对在家睡觉。
严颂默不作声地收拾书包,里面还装着那只新买的钱包,见她伏案休息,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先离开人多眼杂的教室,等到了自习室,再把钱包给她也不迟。
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来,直等得望眼欲穿,严颂担忧她又像昨天一般请假找不到人,果断合上书本离开自习室往教室方向走。
直来直往的路,他在街口一家包子铺看到了踮着脚探头探脑的她。
两只手被白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仅靠着左手露出的手指夹着一张纸币递给老板,顾以棠饿得发晕,忍不住舔了舔唇,不用系起来,我直接吃。
眼前出现一堵人墙,她往右避开挨着墙走,啊呜一口咬在包子上,包装袋敞开着,一个没抓紧,缺了口的包子骨碌碌滚到地上,沾上了灰尘。
敲顾以棠弯下腰去捡。
眼前的人动作比她要快,修长白皙的五指拈起包子,顾以棠勾住空袋子去接,忙不迭地说:谢谢谢谢。
她轻抬眼皮,看清好心人的模样后,赶忙直起身,扯过袋子就要跑。
没装好的硬币哗啦啦掉落一地,顾以棠欲哭无泪,生生止住脚步回头捡钱。
附近小公园凉亭里的圆桌上,两个人各执一角。
目光始终在她伤手上逡巡,严颂自责不已:昨天不该拿你的伞。
不不,顾以棠猛摇头:和你无关,是我自己走太快没看清路,意外,绝对的意外。
外音刚落,空荡荡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出两声。
新买的包子还温热,严颂解开袋子,递到她手边:给。
看到她裸露出的指尖冻得泛红,鬼使神差的,严颂将包子抬得高了些,距离唇边不过几厘米。
他目视前方光秃秃的湖面,规规矩矩的,道:我来拿着吧。
手上传来轻微的晃动,她说了句谢谢,小口小口慢慢地吃着。
饭后,他将空袋揉成一团,按下心中紧张,问她:只吃这么一点,够吗?
够的,我饭量很小的。才不是,还是很饿,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她说不出口。
冷吗?
回去吗?
异口同声的问话,严颂也担心她在外面待久了受寒,忙道:等一下。
他将钱包从书包里拿出来,我重新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顾以棠很少看时尚杂志,但包装袋上显眼的logo她在广告上看过数回,清淡怡人的香水气味自上方飘了过来,她蒙蒙地问:能退吗?
怎么了?
她的那只钱包,妈妈拿给她时,是和两双袜子一起装在超市购物袋里的。
顾以棠蹙起眉头,解释:我那个很便宜的,是我妈从超市换的,假货,不值钱!
严颂坚持:你没了钱包,这个,总归用得上的。
真不能收。顾以棠再三推拒,两只手摆出个×字,脑筋一转,她想了个办法:你要是想感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
小算盘打得很精,人情往来,一来二去,不就熟悉了么。
哦,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方便。严颂应下: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