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博看着那一截烟头,面色阴沉,发飙道:军情局整栋楼禁烟,你们听不懂整栋楼是什么意思吗,啊!他冲着一众男军官怒吼道,这下好了。局座刚刚出差离开,就出了这样的乌龙事件,全军情局上上下下被折腾了一遍,就是因为一根烟头。传出去了,局座的脸,我的脸,整个军情局的脸往哪搁!简直是胡来!
一众男军官被训得低头不语,孙公博也没办法,毕竟全局上下近百名男性,二楼男卫生间谁都有可能去,就算想要查也毫无头绪,更何况这么一件无厘头的错误警报,他往下压还来不及,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彻查。因此,孙公博只是沉着脸重新强调了一番军情局的规章制度,就浑身低气压地放众人回去工作。
周世昌用钥匙打开门,回到办公室,不屑地怂怂肩,对孙公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怒骂有些不满。他散漫地迈着步子走到书桌前,刚想坐下来,却忽然顿住了。
他有些狐疑地环顾四周,空气中一片寂静,唯有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漫无目的地漂浮毫无异样。可莫名地自心口自身出一丝不安,并不浓厚,也没有明显的依据,却盘桓不去。周世昌拉了拉放有文件的抽屉,纹丝不动,锁得牢牢的。他又伸手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文件安安稳稳地摆在原处,还停留在自己翻到的那一页,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他长呼出一口浊气,按了按有些淤塞的胸口,将这异样的情绪归罪于任务即将执行前的紧张,不再纠结于此,继续将心思回归于工作。
顾叶白回到办公室,轻轻地阖上门,上了锁。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三次响铃后,如上次一般在对面的沉寂中敲出了一连串的摩斯电码:两日后,押送车队自军情局正门出发,途径新进路,太平街,花园大道,三十分钟左右抵达陆军监狱,随车一名高级军官,五至六名特务,二十名左右的宪兵,具体火力情况刚打到这里,忽然,门把手处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人想要打开门却因上锁而受阻。
她悚然一惊,手指僵在半空中,大脑在一瞬间飞速地运转:是谁这时候来找他?不可能是赵奚玲或者其他军官,他们若想寻她必定先敲门,不可能直接上来就按压把手。况且,她特地找了自己没什么工作的时候偷偷发密电,就是为了确保基本无人打扰。那么,到底是谁?
思绪百转只在一瞬间,顾叶白扬声道:谁?
门外传来赵奚玲的声音:上校
顾叶白眉头一颦,是赵奚玲,是自己估计有误?
但下一秒赵奚玲的话就为她解了疑,却同时令她瞳孔骤然紧缩。
谢将军来了。
还没等顾叶白消化完这个消息,沉冷的男声就同时响起,顾叶白,你锁着门做什么?
顾叶白几乎是足足愣了三秒没有反应,直到电话对面急促地传来一阵摩斯电码:鹧鸪!鹧鸪!出了什么事?
她才反应过来目前的危急处境。她这里传输密电正到了关键时刻,最重要的火力情报还没有传达。而此时谢铮不知为何竟在此时来到了军情局找她,最糟糕的是,他明显对自己锁门的举动产生了怀疑,刚刚少见的直呼全名和稍显不耐的语气都能佐证。
她该怎么办?一股冰冷惊悚的凉意瞬间自脊椎爬满了全身,如同一只逐渐收紧的大手攥住了顾叶白砰砰作响的心脏,令她在危机间呼吸困难,手脚冰凉,瞬间急促的粗喘声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僵在半空中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在应激反应下甚至伸手去腰间摸枪。
当皮肤触到冰冷的枪身的那一刻,她骤然清醒过来,狠狠用指甲一掐手心。疼痛令她强行摆脱了那种惊情骤生时铺天盖地的惊恐,几个呼吸之间,顾叶白暂时冷静下来,深深地一个呼吸后,她状若无事地对着话筒道:你先等一下,我这里来了位客人,回头再做工作交接。说完,她也不挂电话,仿佛很是匆忙地随手将话筒搁在桌上,便疾步去开门。
门开后,入眼便是面色不愉的谢铮,手上还做着按下把手的动作,和一旁面露焦急的赵奚玲。
顾叶白波澜不惊地缓声对赵奚玲道:奚玲,你先下去吧。
说完,如往常一般温婉地冲谢铮笑笑,侧过身让出门口,将军,进门吧。
谢铮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叶白,移过目光进了门。
顾叶白躬身为坐在沙发上的谢铮倒茶,一边含笑道:将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倒是让叶白有些措手不及。
你方才为什么锁着门?谢铮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开门见山地开口质问,眼中有隐晦的怀疑和警惕。
顾叶白神色不变,侧了侧头示意桌上未挂的电话,刚刚在给底下办事处的交代些秘密事要,不好让人随意进来。叶白不知爷这会子要来,可是惹您不快了?
谢铮并未表态,起身走向办公桌,沉声道:我方才问过你的副官,在她口中,你现在并无什么公务。
顾叶白跟在谢铮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冰凉的手,声音稳稳地回答,那小妮子是个藏不住事的,此事阴狠,我暂时不想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