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浣趴在高处远望的时候,小心地缩拢着自己的身子,以免被人发现。
晏青陵悄然将她抱起之时,惊得她浑身都发了抖。
此次她兼了粮草督运,千里迢迢押送了粮草过来,便是想将苏浣带回去,然而两人见面不过温吞半刻,却已吵了架。
苏浣自是不肯跟她回去的,莫说她们如今不清不楚的关系,便是如今苏府里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回去又算什么?
两人破天荒地生了口角龃龉,苏浅闻声赶来时,正好撞见苏浣红着眼从晏青陵帐中跑出来,扬长而去。
此时见着她,苏浣默不作声被她抱着离开那危险之地,从她怀里挣扎下来,两人沉默着往回走。
走到营地里,转身分别之时,晏青陵要去拉她,被她躲开了去。
衣袖飘飘荡荡,晏青陵望着她的神情有些受伤。
苏浣咬了咬唇,转过身来,拒绝道,我知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在此处待着确也没什么用。可是,苏浅在这里,姐姐也在这里,即便帮不上什么忙,可我看着她们,总会安心一些
她低下头,提着裙子向晏青陵行礼,抱歉,姐姐,我确是自私,我们也从来算不作一处之人,往后的日子,还望姐姐珍重
她最后望了晏青陵一眼,转身朝营帐处走去。步子越迈越快,最后干脆提着裙子小跑起来,撩进帐中,一头撞了进去。
苏浣?
苏浅讶异地回头望向她,见她眼圈红红的,登即皱了眉,走过来迎她。
怎么了?又同她吵架了?她将她拉过来仔仔细细查看,你不想走就留在此处,你也并未嫁与她,断没有被她强行带走的道理
苏浣听她扯得远了,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止住,气息还有些喘,你可消停些吧苏浅,我发现沧州城的'粮仓'了!
沧州城附近有越楚的就近补给点,苏汐使的围而不攻,只对她们这种深入腹地,补给线拉得长的军队有效,苏浅却对苏汐使不得。
且如今她调了四方兵马来赴,苏浅一旦去围困,对方毫发无损不说,还会顷刻被外头赶赴来的兵马重新包了饺子,一如在岑山被擒。
可如今知晓了那粮仓所在,便是攻不进沧州城,却也可以断了她们的粮,损敌利己,做的是无本的买卖。
是夜,苏浅便带了人,消失在夜色里。
刘束夜里用了饭,在房间里闭着眼休憩,一边胸中忿忿不平,一边嘴里嘀嘀咕咕。
他也不知殿下是哪根筋搭得不对,竟就这样将大权旁落于那敌方掠来的女子手中,没人劝得住。
即便那女子确有几分本事,可如今失地均已夺回,这放出去的权也该收回来了害他如今要听命于一个坤泽女子,来这破地方守什么粮
真是憋屈。
夜里风声搅动的时候,他在床上睡得正香,突如其来的空气中的滚灼,让他瞬间惊乍而起,外头却已是闹哄哄乱成一团。
掀帘而出,一边穿鞋一边扯着喉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走出门去,便已瞧见猩红的火光,映在来往奔走之人的脑门儿,一片光亮。
刘束一时心急如焚,急匆匆赴向囤粮之地。
粮仓可是最怕起火若粮草烧了,他可也难逃其咎
然方触及仓门,已是滚烫灼手,顺势一拉,原本满盈的仓库竟已空了大半,余着未来得及搬走的残粮,躺在地上,被火舌贪婪卷舐。
火光冲天,刘束脸色大变。
夜风中,一队人马在树林中疾驰着,远远的,便已瞧见天空中夜映的火光。
苏汐勒令了人马停下,不再往那处而去,蹙了眉,急速转了马身,别去了,都随我来。
一行人朝着另一个方向急追,驰过一路,渐渐看到地上越发清晰的车轮印。
明亮的火把下,可见到匆忙来不及掩饰的残留踪迹。
在林中不知名的某处,车轱辘碾动的声音清晰。少女清透的耳尖动了动,抿了抿唇,命其余人继续回程,自己侧转了马,朝另一个方向策去。
一长串火把在林中明明灭灭着,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苏汐骑着马,眸中映着微弱跳跃的光。
一阵夜风迎面猛地吹来,呲呲几声,火把接连熄灭,在黑暗中冒着灰烟。
苏汐的耳发被风拂起,吹打在脸颊,皱眉清喝一声,原地停下
尖锐刺耳之声夜枭般响彻密林,回音阵阵,荡起音波拂风。
烟尘轻滚,惊悸的嗡鸣声在脑中阵阵作响,风浪声、惊乱的马嘶声、高高扬起又狠狠踏下的马蹄声;惊呼声、慌乱声、惨叫声,一时绵绵冲滚向耳膜。
苏汐的马受了惊,同一旁乱动的马头撞在一起,冲击力震荡进身体。
仰合之际,却蓦地撞进身后无声落下的柔软怀里。
狂躁的马儿在那平稳牢固的缰绳操控下逐渐温驯下来,悸动的心跳也在背后贴住的温暖里逐渐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