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在凌晨时离境,蓉岛重新恢复了平静。雨过天晴的清晨极为静谧安详,万里碧空如洗,有淡逸悠远的流云,在天边无声无息的舒展开来。偶尔有温凉似玉的微风,从山间簌簌地吹拂到人面上,像是情人最温柔的手,可那一点温存,永远也到不了心底。
宝姿一个人立在何家老宅的廊下,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她忽然想起春日里与世庭重逢的那一夜,当时也是像昨晚一样,大雨整夜不停。
那个时候,父亲去世了,而她已有十年不曾回过蓉岛,何炳璋走得一步好棋,许氏本该被何氏与罗氏瓜分殆尽,是她凭借十年前的旧情勾引了世庭,将这一盘棋尽数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父亲血仇已报,可她的心里却连半分喜悦也没有。
廊下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看见是林英和走了过来,于是问道:钥匙拿到了?林英和递给她一把小小的钥匙,通身赤金雕花,工艺极为精美。
她接了过来,林英和说道:那保险柜要密码加上这把钥匙才能打开。何世庭说,密码你知道。
她想了一想,点点头。林英和却叹了一口气,宝姿,公司便罢了,帮会不是银行,他手下的那些人不会因为你拿到何氏的信物就认你你要掌管何氏,一定要何世庭亲自出面说话。
她问:你将他关在哪一间房?
林英和说:二楼主卧室。
她转身就走,他却拉住了她,继续说道,何炳璋虽然是他父亲,可也是毒杀他母亲的仇人。你们两个人把话说开,未必不能有将来。
她仰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天边的流云,太阳出来了,那云影淡得像烟,再多一刻就要在风里散尽。山间是郁郁葱葱的翠色,山后就是大海,可是一点潮声也听不到,只有几只红嘴鸥在天际盘旋,凄清地叫了一两声。
宝姿忽然想起何炳璋临死前的诅咒,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如愿。
她吁出一口气,叹道,何炳璋说的没错。
林英和犹未反应过来,只是问道:什么?
宝姿转过脸来看他,眼中只有悸痛,妈咪走了以后,爹地对我说,当年世庭跟我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他问我,这些年来跟别人总不长久,是不是放不下世庭。
林英和问:你说了什么?
宝姿慢慢地笑了,我说我早就不记得他了。可是爹地却明白了,他说,你不要顾忌生意上何家与我们是对头,他一直怀疑,当年世庭母亲心脏病发其实另有隐情。他还说,世庭的为人他很喜欢。
林英和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缘由,此时终于理出头绪来,他慢慢地说道:所以姑父去查当年的旧事,是想要何世庭脱离何家......
宝姿仰起脸来,仿佛是不想有泪水流下来,可是她的声音却依旧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陈年往事:是,只是没想到,爹地不过刚刚摸到一点线索,何炳璋就急不可耐地下了手所以我才确信,爹地的怀疑一定是真的。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抬起左手来。林英和只看见那钻戒的星芒一闪,在晨曦里瞬间就模糊成脆弱的微光。宝姿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如同呓语一般飘渺:爹地是为了我才去查当年的旧事。我害死爹地,还怎么跟世庭在一起。
夜里被狂风吹坏的窗棂已经拆了下来,地毯上散落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也只好全部拆掉重换。宝姿从另一边的楼梯上了二楼,两侧守门的人见她走过来,立刻起身把房门打开。
许是多年无人居住,宽敞的房间里有淡淡的灰尘味道,清晨的光线如此明亮,将墙上那大幅黑白照片中的笑颜照得十分明媚,更让人有一种尘满面鬓如霜的苍凉之感。
何世庭站在长窗前面,芝兰玉树的背影添了几分颓然,可是脊背依旧十分挺拔。他转过身来,英俊的面容上多了许多青色的胡茬,眼下的阴影亦是十分明显。时间只过去了一夜,可是他的神色却像是老去了十年。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只是嗓音沙哑得厉害:在南美找到的那个药剂师......
宝姿颓然一笑:没找到。我父亲过世之后,南美那边才来了消息,那人十五年就被灭了口,什么也没留下。
何世庭抬起眼来,目光闪动,他问道:二十年以前,雅加达暴乱,我外祖父家中的电话线被人提前剪断,全家无人得知消息,因此被灭门。那件事,是不是......?
他目光炯炯,眼底的血丝望上去如能噬人,宝姿与他对视了半晌,最终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爹地也怀疑过,只是年代久远,根本无从查起。
何世庭忽然暴起,一把抄起床头的台灯惯到对面墙上。那织锦的灯罩被摔得不成样子,铜丝刮过暗色团纹的墙纸,立时便划开了一道口子。
黄铜底座和玻璃灯泡噼里啪啦地滚落到地上,房门被骤然推开,宝姿转过头,对急步进来的两个人低声吩咐道:出去!
那两个人见屋内一切如常,只是砸破了一盏台灯而已,因此答应了一声是,便依旧退出门去。何世庭已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