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从镇子出发,朝莘州机场一路北行。穿越零散村落时,天蒙蒙亮,黑色枝桠在窗外掠过,远处山脉一线橙红朝霞。
希遥倚着窗,看逐渐后退的远近山景,觉得好像刚来就又要走,如同萍水一相逢,匆忙走个过场。
大概是起得太早,整个人有些迟钝。清晨玻璃透着寒意,她靠了好一会儿才觉出凉,忙坐直身子,朝手心呵一口气。
伏城抓过她手,握住帮她暖:冷?说着就要起身,去行李架拿外套,她拉住他摇头: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车厢亮着灯,没人交谈,很安静。希遥环视一周,后边乘客大多东倒西歪地补觉,偶尔有几个醒着的,也是戴着耳机沉默看景。
周茉和高彦礼属于前者,挤在一起双双闭眼打瞌睡,恰巧车子拐一个急弯,高彦礼身体歪倒,脑袋搁在周茉肩上。
希遥透过椅背缝隙好奇偷瞄,伏城也凑过来看一眼,低声解说:这货昨天太激动,一夜没睡着。
希遥笑了笑,难免跟着回忆周茉不过想了好半天,也没记起她昨晚有什么明显情绪。
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事突然,也有些不解。
但不管怎样,对高彦礼来说,这一趟算是梦想成真,那么个中的因果波折、莫名反常便无需再追究,她没兴趣,再说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伏城也持差不多的心思,毕竟这两人组团,于高彦礼而言是喜事,于他这个尴尬的中间者,也真是彻底解脱。心头一件大事尘埃落定,他求之不得,同样只看结果,懒得问过程。
彼此心照不宣地接受现状,都没有过多讨论的打算,伏城收回视线,顺便把希遥也扳回来。
但不得不承认,观摩一场他人爱情,自己也得了点收获。他清一下嗓,拍拍自己肩头,朝希遥眨眼:来。
希遥明白过他意思,笑他幼稚,连这也要借鉴。最终拗不过他强烈要求,她身子倾侧,轻轻枕在他肩窝。
伏城满意,一只手臂从她后背环过去,虚搭在她腰上。另一手还握着她冰凉的指尖,来来回回地搓热,过一会,猛地发现新大陆,语气带着惊喜:怎么还戴着它你很喜欢?
希遥看向自己左手,纤细均匀的草杆编成精致花样,在无名指根缠一个圈。可惜曾经的青翠早脱了水,僵硬脆弱,变作萧条的枯黄色。
她将手伸直,远远端详一会儿。
不知怎么,倒觉得跟她黯淡亦有些病态的苍白肤色,有些相称,她笑一笑,不着痕迹地答非所问:放在包里怕压碎,戴在手上最安全。
伏城表示赞同,歪着脑袋,脸颊磨蹭她发顶:真的不会碎。以后送你真的,好不好?
希遥轻嗤一声:你有钱吗?
他不服气,开始跟她讲道理,伴着浓浓中二气息的鸡汤直往她嘴里灌,讲什么莫欺少年穷。起初她好笑地听,后来就不觉走了神,怔怔想着什么,轻声道:还从来没人送过我戒指。
伏城点点头,说:那我是第一个。
希遥一愣,觉得这话合理,又好像不合理。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没去细想,只无意识重复:第一个?
伏城似乎没领会她的困惑,浅浅答应一声,便不再继续。
希遥偎着他身体合上眼,觉得的确是比刚才暖一些,继而便又想,反正是扯些闲话聊天,何必较真,自寻烦恼。
索性也不再多问,她摸着那枚戒指,静了一会儿,联想起别的:当年徐逸州向我妈妈求婚,送了她一枚4克拉钻戒。
谈及这些旧事时,伏城向来选择做个沉默听众。而希遥大概也没打算要他发表什么言论,没等他应声,又接着描述起那件奢华珠宝。
选了怎样款式,雕了怎样花纹,每一细微设计均有意义,处处都是甜蜜祝福
光是听听,好像都能叫人眼花缭乱,伏城附和惊叹着,希遥却戛然而止。气氛转折得太快,也就无端给他一种感觉好似那场美好婚姻,也随着讲述者的停顿,在此告一段落。
不知她为什么没再说下去,他不多问,默然看着她神色淡下来。过一会,希遥说: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她后来是怎么死的?
伏城嗯一声,希遥抬头看了看他,接着又慢慢落下,在他肩头重新枕好。
闭上双眼,她随着车子颠簸,淡淡说道:求婚之后不到半年,他就出轨了,跟一个女大学生上了床。他以为他们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可那女学生不这么想,千方百计找到了他未婚妻。那天晚上旬安下着暴雨
说到这里,她徐徐换一口气。在下决心,也为让自己平静,她开着车,撞死了她。
心脏剧烈抽痛着,可听起来,她说得简短又淡然,好像事不关己的冷漠。伏城的呼吸无声凝滞,希遥勾起唇角,太阳出来了,从山谷直射在她眼皮,触目是骇人猩红。
默了许久,伏城轻抚她上臂:睡一会吧。
他不愿再听下去,而她也的确困了,于是点一点头,就此作罢。伏城手掌竖起,替她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