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蒋公馆前门打开,两道刺目的汽车灯柱在前庭亮起,打破漆黑的夜色,又渐渐远离,将沉寂重新恢复。
二楼中央的主卧里,林玉晗仍静坐梳妆台前,一动不动。身后的主卧房门半开着,被穿堂而过的秋风带起,虚晃了几下,仿佛曾无声挽留扬长而去的背影。
“玉晗,开弓没有回头路,希望你不会后悔。”昔日话语,仿若谶言,荡在耳边。
细白肌肤在不断扎入的指甲下,渗出血滴,犹如心头痛痕。“不,我不后悔。”
片刻之后,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人影自身后渐渐走进。
林玉晗惊喜转身,“奉杰!”来不及扬起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落入刘妈惶恐不安的视线。
刘妈:“太太,是我……”
林玉晗恹恹转身:“有事吗?”
刘妈咽了咽口水:“督军怎么出去了?”
林玉晗双手掩面,再维持不住仪态,崩溃道:“他在外面有人了!”
“!!”刘妈心头巨浪翻涌,想到几日前无意中瞥到的一幕,一时间犹疑不定。“太太……那人是谁?”
林玉晗脸在手间摇了摇,“他不肯说。”片刻又抬头瞪向刘妈:“你也早觉得他在外面有人了,是不是!”
刘妈有口难言,连连摆着手:“咱家督军是正经人,我哪会有这种想法。”
“那我说他外面有人了,你怎么都不怀疑一下就问是谁?”林玉晗咄咄逼人,还带着几分无理取闹。
“没、没……”刘妈是个老实人,这会儿被林玉晗逼得张口结舌,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将心里揣了多日的事情抖了出来。“太太,前些日子,我无意在路上碰见了林妈。”
林玉晗心思仍在蒋奉杰身上,闻言不以为然:“哦,她是又进城做事了吧。”
刘妈见她没听出重点,只得继续讲:“是,她在给大先生做事。”
“哦,也是。我爹在江城。”林玉晗无Jing打采,觉得她爹越来越奇怪了,以前都习惯一个人的,除了她小时候和前阵子生君念,从来不雇人,现在居然又找了林妈回来。等等!!
林玉晗转过神来,“你说我爹‘又’找了林妈来做事?”
林玉晗不敢置信地望向刘妈:“你意思是我爹,又怀孕了??”看刘妈肯定的眼神,她心神巨震,“和谁?!!”一道心念如晴天霹雳般闪现,不可能吧!!
“不,不,不”林玉晗摇头,“这不可能。奉杰在外头打仗都一年多没回来了,我爹要是现在怀着孕,肯定不可能是奉杰的。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不断否定着,神情有些癫狂地看向刘妈,“刘妈,这不可能的,对吧。”
刘妈见她的模样,鬼使神差般咽下了本想说的事情,只顺着她的话意,点头道:“按日子算,这确实合不上。”这也正是她一直没说的原因。但是,她却隐瞒了一点细节。
说来也是巧合,前些日子她出门采买,无意间见着林妈带着她的小孙子一路走在前面。本来也没当回事,打算当作没看见,大家各走各的。毕竟林正文生君念的事情做的隐秘,她和林妈不该有交集。但世间事有事却偏偏那么巧:就在她即将与林妈他们转向不同岔路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士官走向二人,不仅说了话,还帮他们提了东西,一起走着。而那个士官,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家督军身边最得用的一个,张信。一瞬间的冲动,令她跟随三人,一路走到了一座小红楼,然后在大门敞开的瞬间,她见到了里面挺着大肚子的林大先生。看那孕相,得有八九个月了。
刘妈宽慰着林玉晗,让她好好休息,却也知道,林玉晗今夜是不可能睡得踏实了。
自然,这一晚,夜不能寐的还有不少人。比如,知道点事情的吴管家;比如,蒋公馆里其他眼看着老爷在凯旋而归的夜晚却没有留宿在家的下人;以及,久别胜新婚的蒋奉杰和林正文……
第二天一早,林玉晗叫了刘妈到自己屋里。
一夜过去,林玉晗似乎苍老了好几岁。原本鲜花一般的娇艳美人,如今却仿佛脱了水份,眼下青痕明显,面色灰败。
“刘妈,你带我去我爹那里看看。”林玉晗想了一夜,到底觉得不能放心。她之前一直以为她爹既然仍在江大任教,就应当仍在教师公寓里住着,如今听了刘妈话里的意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刘妈心里不安,却也不知该怎么反对,只能唯唯诺诺答应,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作为一个知情者,她既唏嘘林玉晗的立场,也同情林大先生在其中的遭遇。
红楼里,蒋奉杰将林正文折腾到后半夜,好歹念着他怀着身子,留了余力。说起来,除了很久以前在醉梦里那次,两人还不曾在林正文孕期真正做上一回,彼此都存着渴望。林正文是孕中本就有需求,身子敏感,又一直压抑着,禁不得撩拨。蒋奉杰则是旷久了,身藏猛兽。待昨夜见了面,真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天亮后,蒋奉杰仍是一早起来去了军营,走前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