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云彩轻飘飘地覆盖在藏蓝色的天穹之上,银白的满月高悬,清冽的月光被慷慨地铺散在整个伊甸园中。
微风轻拂,喷泉中的水微微地泛起波澜,水流从高空落进水池的声音似乎都有了轻微的变化。树叶相互撞击着发出沙沙的轻响,玫瑰的花茎也顺着风的方向摇摆着,看上去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科迪莉亚缓步走在记忆中的伊甸园里,手指触碰过水流、树干、花瓣,感受着空中的风、冰冷的水、粗糙的树和娇嫩的花,触感从指尖反馈到脑中,浓郁的花香钻进她的鼻腔,然后渗入四肢百骸。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一瞬的宁静,一点点地将自己重新纳入这个过去的世界里。
过去的世界。
如今的她已经是占据了自己过去躯壳的全新的科迪莉亚了。她彻底的死去,又重新复活,再度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啊啊,真不知道那么努力地想要杀死她的孩子们和那个无论何时都不会给予自己一个眼神的卡尔知道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科迪莉亚弯起唇角,手指用力掐下一朵鲜红的玫瑰。花茎上的尖刺扎进她的手指,创口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可她好像毫无感觉,只是手腕轻抬扬起脖颈轻嗅玫瑰,滴落的血珠化成血线,顺着她的手臂滴进泥土。
真可惜啊。她睁开眼睛看着手臂上的血痕,轻飘飘地感慨,然后毫不留情地抛下玫瑰。
玫瑰的花瓣被她的鞋跟捣进泥里,再也不见方才的娇艳,徒留狼藉一片。
真可惜啊,不是吗?她优雅地迈步,将那些肮脏又狼狈的物什留在身后,自顾自地开口,美丽的事物只有被珍视才算是真正的美丽。但若是将被珍视的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摇曳着身躯渴求他人的关照,那她就丧失了美丽的资格,更算不上闪耀。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停,侧身看向身后沉默不语的骑士:加菲尔德,你说说,如果有一天你会被某样事物杀死,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加菲尔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眼神闪躲,显然没有想到科迪莉亚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个反应就证明定是有什么隐情。
善于窥探他人心思的女人立时来了劲,本不过是随口一问,此刻却真的期待起了答案。
她索性面对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魔界的玫瑰难得耐心地等待着某个人的回话,上个获得此殊荣的,还是她执念所在的卡尔·海因茨。
加菲尔德迎着那双惑人的双眸,看出了他主人此刻的期待。
她竟然在期待他的回答?!
这样的认知让他惊喜也令他惶恐。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被那朵耀眼的玫瑰如此注视着不,或许在过去在梦里也曾妄想过吧,但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她的骑士罢了。
一个无趣的、不被她在意的、可有可无的骑士。
一个甚至连直视她都不被允许的卑贱的武夫。
想到这里,他终是出了声。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若是细听,便能听出其中的悲伤与决绝。
爱。我会为爱所杀,加菲尔德直起身体俯视着科迪莉亚这无疑是僭越,此刻却无人在意,我不爱的,伤不到我,唯有我深爱的,才能让我倍感折磨。
爱?科迪莉亚重复着加菲尔德的话,脸上的神情从困惑,到沉思,最后逐渐的豁然开朗。
一瞬间她像是想通了阻塞已久的关节,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化成放肆地开怀大笑。
加菲尔德,加菲尔德她拉着骑士的手转了个圈,攀着他的脖子踮着脚狠狠地亲吻他。柔软的嘴唇碾着他冰凉的薄唇,和他唇舌相接。深吻之后科迪莉亚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地呢喃,你说的没错,能伤到我们的不过是爱罢了。自负与傲慢充其量不过是帮凶,唯独爱才是主谋!
既然如此那便舍弃爱吧只要不爱,一切悲剧就能就此落幕了不是吗?科迪莉亚的声音逐渐变得诱人,她媚眼如丝,彷如伊甸园中的蛇,开始吐着信子引诱着人们坠入深渊,还是说你有什么非爱不可的理由呢?
我
加菲尔德不由得出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在下一秒惊觉科迪莉亚并非在劝诱他,而是在透过他的双眼劝诱其中的人。
科迪莉亚是在劝她自己?!
加菲尔德僵在了原地。
但科迪莉亚还在抚摸着他的面庞,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在拷问灵魂深处的自己:你曾经见过的、坚信着的,那是真的爱吗?父亲对母亲的宠爱?丈夫对妻子的疼爱?女人对男人的珍爱?你真的有过那种即使是失去生命,只要被看到了就会幸福的情感吗?
她的笑容从暧昧逐渐变得冰冷,然后松开了手。
啊,原来我只是被执念困住了心神而已,她站直身体,拢了拢耳畔长发,眸色冷漠,我啊,我终其一生只是想要永远闪耀罢了,所有阻碍我闪耀的事物,都该化为灰烬。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加菲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