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贯稳重老成的林先生在认出了路谦之后,却是猛的往后一跳,其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是一位五旬老人。
他充满惊吓的问道:“你是人是鬼?”
路谦心说,我是人,但你这么一跳就跳到了一个暴躁老鬼的怀里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应该是个误会,因此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番,说自己这一个月里都待在宫中,忙得不可开交,连睡觉都是随便找一处躺会儿,或者索性趴在桌案上眯会儿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糟。
“那、那……”林先生结结巴巴的看着路谦,他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大事不妙。
路谦猜测道:“你们以为我死了,所以把我的东西都丢出去了?”
“不不不。”
“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至于是发现了跟我长得很像的尸体?帮我安葬了?成吧,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林先生原本是容长脸,这会儿却变成了苦瓜脸:“路检讨,你住的院子塌了一半,东西丢没丢我也不知道,书院还来不及找人修缮。倒是有人去翰林院那头问过了,但没找到人,当时京城各处都乱成一团,我们书院也有好多先生学生受伤,还死了人……”
“唉,节哀。另外,朝廷应该会帮大家重盖房舍的。”路谦安抚的拍了拍林先生的肩膀,对于他说的房舍坍塌没太当回事儿,只想着去瞅瞅看,能不能抢救一些东西出来。
没曾想,林先生见他要走,又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那个、那个路检讨,你家里人来信了……我们就说,你没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
路谦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儿真的就当场没了。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谁让他一跑就是一个月,还完全没想过要给书院这边打声招呼呢?
他死鱼眼的看着林先生:“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南北商行派人送来的?”
“三天前。”
行叭,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路谦转身就往外跑,目标自是南北商行。
他不知道的是,程表哥是额外加了钱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并且还叮嘱了就算路谦一时来不及写回信,也要立刻告知安危。
所以,其实书院这边压根就没拆信,只是告诉送信的人,路谦没了。
嗯,就是这样。
祖宗飘在路谦头上,笑得嘎嘎的:“谁让你不第一时间写信跟程家说你好好的?噢,鞑子皇帝拽着不让你走,让你给他干活。啧啧,这不就是使唤傻驴子吗?都不让人报平安来着。”
这话其实挺冤枉的,康熙帝才不会关注这种小细节。况且,但凡有家人在京城的官员,都让小厮帮着带话回去了。
可这不是路谦自个儿没想到吗?如果他真的是在书院借读了三年后才出仕的,跟这里的先生学生都有感情了,那兴许还会怕其他人担心,特地支会一声。但不是啊!
再说,当时太忙太乱了,完全没想起来。等后来缓过来了,又将这事儿彻底的抛到了脑后。
于是,又是一场乌龙事件。
等路谦急匆匆的跑到了南北商行,询问了是谁帮忙带的信,然后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商队最近没出发,但口信已经送出去了,托的是驿站那头。这却是因为朝廷给百姓的福利,允许京中百姓写短笺送至外地家人处。
于是……
路谦好绝望啊,借了商行的笔墨就开始写家信,写完了又火速冲到了驿站,求爷爷告nainai的让人给他赶紧发出去。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抱了希望,盼着先前的短笺尚且离京,结果当然是失望了。
“我觉得我会挨打。”
从驿站出来,路谦整个人都蔫吧了。
刚发生地震时,他只庆幸没有家人在京城,却忘了京畿重地发生这样的特大灾祸,绝对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的。程家本身就是商户,属于消息灵通一类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尤其多地商路都中断了,能不知晓吗?
完了。
“干嘛一副你爹庭前种枇杷的表情?至于吗?反正你都解释了,又是亲笔信,程小二再蠢总归是认得你的字的。”
路谦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你别以为我听不懂。”
祖宗大声反驳:“你胡说!我就是知道你听得懂才这么说的!”
大概是路谦的表情太丧了,祖宗迟疑了一下,便道:“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就是你写安抚布告时,曾说你遭遇过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儿,所以对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感同身受……我就想知道,你当初是咋想的?”
“啥叫咋想的?”路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你当年被送到程家,是不是特别绝望?不想活了?我知道了,正是因为你这个路家最后的子嗣心存死志,老天爷才让我这个祖宗醒过来,照顾你保护你。”
路谦:……
人呐,凡事切忌想太多。
鬼也一样。
“想啥呢!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