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祖宗在耳边叨逼,用他那另类的方式开导路谦,搞不好路谦真能被那帮小孩崽子给逼死了。
试想想,同在一个学堂里,其他同龄的小男孩儿都玩得很好,却独独撇开他,不跟他说话不跟他玩耍,甚至有些还会恶劣到捉弄他、推搡他。
对于一个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的小孩儿来说,真的非常残忍。
可问题是,路谦早就长大了。
因为打小寄人篱下,他要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也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不搭理就不搭理吧,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况且,当年他之所以在程氏族学被人孤立、欺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过得确实比那些程家人要好。
毕竟,他住在程府里,有他姑母时不时的照料,吃穿用度比之从前要好上不好,甚至比很多程氏族人都要好。他们一方面看不起这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家吃了大亏,凭什么外姓人过得日子比他们都好呢?
反正到了后来,他再被孤立就屁不疼了。
万万没想到啊!
他都长大了,都已经科举入仕了,都他娘的到了翰林院下属的明史馆了。
结果,又被孤立了。
敢问诸位同僚,尔等贵庚?
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
偷偷的翻了个大白眼,路谦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别看他从去年到今年已经升了两次官了,愣是由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变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的悲伤,在明史馆里,官阶真的不算什么,因为所有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儿。
——修纂《明史》。
原先,这里头唯一搞特殊的就是邵吴远邵侍读了,因为他还要负责统筹安排诸位翰林官。
再后来,高士奇高侍读也成了特例,他是兼任了起居注官,这个职位没啥大不了的,甚至不能增加岁俸,更没有任何权利可言。然而,这个官职属于天子近臣,就是能够天天跟康熙帝碰面说话的那一种,真正的近臣。
本来,大家都对高侍读充满了敌意,就好像“说好了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明明是准备消极以待,横竖明史馆本身是没有考核的,也不用担心三年后的散馆考核,磨磨唧唧的收集资料修纂史书即可,偏这里头出了个叛徒。
哟嚯,如今发现了,还不止一个叛徒!
再仔细一盘算,人家高侍读好歹是有资历的官场老人了,再说他原本就已经是从五品了,就因为参加了词科重新入仕,反而被降了半品。如今,与其说他是升了官,不然说他是官复原职更为妥当一些。
这么一想,就感觉也不是不能原谅了。
于是,众翰林官的目光成功的从高侍读身上,转移到了路谦身上。
同时转移的还有仇恨值。
或者更确切一些,应当说是嫉妒值吧。
祖宗一开始很是乐呵,他原先就说路谦会当活靶子,眼下却是一语成谶。路谦啊,在成功的升官之后,也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众多同僚的眼中钉rou中刺,那仇恨拉得贼稳!
“对了,他们还说你是jian佞小人、欺下媚上、品行不端……”祖宗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全是从旁的地儿偷听来的。
也不能算是偷听吧,毕竟他做得挺光明正大的,一般都是坐在桌案上听人说的,也有索性趴在人头顶上的。为此,祖宗还特地抱怨过,说几个人只怕压根就不是剃头的,而是天生秃瓢,不然为什么头顶如此之光滑呢?好几次他趴着趴着就滑下去了。
脑补了一下……
噫!
最蛋疼的是,人家为啥要背着路谦说坏话呢?目的不就是不希望路谦听到?结果祖宗倒是好,不光听到了还要特地跑去当事人面前添油加醋的说,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多尴尬呢?
祖宗横眉竖眼:“那帮子蠢货不尴尬,老子尴尬啥?”
“你又说人家蠢了?”
“不是蠢又是什么?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好?”祖宗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那些人是不是早就忘了他们入仕是为了啥?那个姓严的,原本死活不肯入仕,老夫还道他不愿意为清廷效力。这才过了多久?看到你升官就不乐意了,一脸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表情,什么玩意儿!”
路谦迟疑了一下,他有些搞不懂祖宗了。
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不可能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别人说我坏话……”
“我也不在意!我还喜闻乐见呢!”
假如说这话的时候,祖宗别吹胡子瞪眼的作凶恶状,搞不好路谦就信了。路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祖宗还会为自己鸣不平,看来是自己冤枉了他。
才这么想的,祖宗忽的就拔高了声量:“对了!他们还说康熙帝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这样的!”
然后呢?
您老人家到底是在为谁鸣不平呢?
这是个好问题,值得深入研究。